莫光应了,忽然间又想起一事,偷看了乔安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小姐,你……是不是还是不能原谅天璇,所以一直不肯见他?其实天璇他——”看见乔安脸色明显一沉,莫光立时住口,不敢再说下去了。
乔安随即恢复平静,又坐了下来,低头啜饮一口茶,才淡然道:“摇光,不是我不肯见他,是他不肯见我。他的心结过重,在解开心结之前,我们若见面于他于我都有害无益,还是不见的好。他近日情形如何?”
莫光低声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孤身一人周游天下,行医济世,在江湖上倒是出了名了。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现在在靠近南疆的滨弯郡。不过他的武功在我们七人之中是最弱的,这样一人浪迹江湖,实在叫人担心。”
乔安轻叹一口气,道:“摇光,你传我的口信给玉衡,叫他在江湖上留个心,多照顾天璇一下。玉衡是华阳帮帮主,华阳帮又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分支遍及全国,高手如云,有他照看天璇,应该能好一点。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其他的,都还是要靠天璇自己,我们插不上手的。毕竟,能从无名谷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欺负的。天璇医毒双精,人又机警,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出事的。”
莫光点头,再向她行礼之后,便又像来时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乔安俏立屋中,深深呼吸,随后点起一炉檀香,同时搬过瑶琴,扣弦而奏。
隐谋乔安的出现,令四皇子府三年来对绿幽苑的各种猜测归于平静。但是,乔安一向深居少出,隐形匿迹,尽管同处一府,除了龙宸宇外,依然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也就是说,府中之人对乔安的了解并不比外面的人多。这种情况下,那些人对乔安的好奇心不减反增,各种传言甚嚣尘上,比之京城人士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各人心中有着无限的遐想与猜测,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查证。而绿幽苑,也依然是四皇子府的禁地,他人免入。
炎炎夏日,一阵宁静祥和的琴声从绿幽苑传出,如同天籁妙音,惹人驻足。琴声已经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如同林间清泉一般,缓缓注入闻者心中,消散了夏日的暑气。终于,一声清朗的琴音响起之后,绿幽苑复归于寂。
乔安静坐在竹桌之前,环视着自在居的一色水碧,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淡定。她盈盈起身,来到了内室的书架前面,数到书架右下方第七个装饰用的突起,纤手轻按,然后闪身到了侧面,掀起一幅书画,后面赫然便是一道暗格。这是当年区枢建造自在居时设下的秘密暗格之一,就连龙宸宇也不知道。乔安伸手从里面取出一封信来,信封已经微微泛黄,宣示着它所历经的岁月,乔安把它举到眼前,凝视不语。
这封信是乔安的母亲交给她的,如同乔哥哥给她的金锁一样,它承载着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也见证着徐府曾经的含冤莫白。
乔安闭上了眼睛,回忆一幕幕重现在眼前。
那是十二年前的今天,也同样是个阳光灿烂的夏日。那时,她还是任性淘气放肆无忌的徐怀安,整日里穿着男装,拉着温柔的乔哥哥到郊外去玩。她还记得,那天的阳光明媚得犹如母亲那盈盈的眼波,郊外树木苍翠,玉簪,紫薇,木槿开得正茂,点缀在如绿绒毯一般的草地上,引来无数彩蝶飞舞,芬芳美丽。她和乔哥哥扑蝶采花,嬉戏玩闹,肆无忌惮地欢笑着。
那时候的她还是抱着满怀的喜悦与幸福,固执地认为这一切会是永恒,完全不知道命运就站在前方,等着她走近,再度轮回。
日渐西斜,玩疯了的她和乔哥哥提心吊胆地回家,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大堆官兵围在自家门口,隐隐地还传来了父亲的声音:“慕容大人,关于北狄一事,徐某早已向皇上上书表奏真相,你今日这般造访,却是所为何来?”
一个阴冷狠厉的声音道:“徐兄,当今皇上有命,你不从皇命,擅自出兵,乃大不敬之罪,理当满门抄斩。否则我慕容德又怎敢如此放肆呢?”
她和乔哥哥茫然对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接着里面又是一阵争吵,母亲凄厉的声音忽然传了出来:“慕容德,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忌惮我夫君,故意陷害于他,这也就罢了,稚子何辜?你为何连孩子都不放过,非要灭我徐府满门不可?”
那个阴冷狠厉声音再度传入二人耳中:“徐夫人,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你这么个明理的人,怎么反而不懂得这个道理了?令郎何在,还是请他出来吧?否则,就请恕慕容德无理了!来人哪,给我搜!”
一队士兵立刻进入徐府,门前顿时空了一片,一个身着红袍的官员映入眼帘,想必就是那位慕容德了,长相颇为英俊,但是眼中时不时闪耀一道冷光,却使整个人看起来阴狠了三分。旁边站着自己的父母。母亲乍然转首,看见了躲在一边的她和乔哥哥,露出了惊骇欲绝的神色,随即低头掩饰,手却在背地里指向后门的方向。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看懂了这个手势,拉起乔哥哥,悄悄来到了后门,躲了起来。
不多时,母亲那急促得不似往常的脚步声响起,接着是她极力压低的呼唤声:“安安,立民,你们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