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乔安环视着空寂的野郊,长啸出声,诉尽心中的不平之气。忽然间,一股湿意自脸颊滑落,她伸手一抹,竟是纯淡的水迹,心中微惊,却又隐隐带着些喜悦,但立刻又感觉到更多的水滴从天而降,滴落在脸上。原来是下雨了,怪不得郊外会没有人。
她苦笑,她终究还是不会落泪的乔安!
不过,这场雨来的正及时,正合心意,正好叫她雨中纵马,尽洗从前种种!乔安扬鞭策马,继续狂奔。雨滴越来越大,加上青马飞驰的速度,砸在脸上生生的疼,她的头发衣衫也早已湿透,脸上身上尽是雨水,模样算得上狼狈。然而,乔安的眼眸却再不若先前的惘然空洞,变得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坚定,甚至还带着些许轻松,似乎随着那风般的纵马狂奔,随着身上雨水的滴落,她心中的包袱责任也随之陨落,消逝在风雨中。
是的,师傅关荣待自己是好是坏,是爱是很,难分难解。但既然分不清楚,又何必费尽心神去分去解?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既然徐府恩怨既已落幕,又何必再去追究曾经走过的曲折弯路?既然往日是非对错,甚难分清,倒不如忘却的好!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从今天起,活着的乔安,该是没有仇恨责任束缚的乔安,是能够为自己而活的乔安!
想通此点,乔安只觉浑身舒畅,有着难言的轻松,猛地勒马而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握着缰绳,正欲转身返回君氏,却突然愣住了,眼睛直盯盯地看着前方。漫天风雨之下,在那幽深的林木边缘,龙宸宇身着月白衣衫,静静地立着,静静地凝视着她!
乔安回过神来,急忙纵马上前,翻身而下,见他衣衫已经湿透,满脸雨水,瞧着他依旧温柔和煦的微笑,她心中突然涌起无数情愫,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龙宸宇微微一怔,随即抬起手,也轻轻地揽住她的纤腰,跟着加大力度,也同样什么话都没说。
飞炫宫。
明亮素朴的卧室中央支起精巧的风炉,火势虽小,却也将周围映得温暖如春。换上干净衣服,接过龙宸宇递过来的热茶,乔安轻啜一口,一股暖意直滑落心底,抬头见龙宸宇拿着件披风过来,忙道:“我不冷,也已经没事了,反是你自己该小心些!”
龙宸宇微笑,随手将披风放置一旁,看看四周,起身轻轻关上纱窗,也将漫天风雨拒之窗外,跟着重回到乔安身边,提起紫砂壶,为自己斟了杯“玉萱”,喝了口茶,将瓷杯握在手中暖手。乔安瞧着他,问道:“你还好吧?”
龙宸宇笑道:“放心,我虽不如你武功高强,却也还没有那么虚弱。怎么这几日还是不见你进宫来瞧我?薰然整日闹着要见你,说你厌她了,再不回来看她,宫女太监都劝不停,闹得我头都昏了。”
“是吗?”乔安低低应着,道,“那我待会去瞧瞧她。”
她不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郊外,龙宸宇也自不去问她为何那般形状,只捡没要紧的话跟她闲谈,看着她脸色渐渐好起来,心里渐渐安定。又说了会儿话,见她神态言辞渐渐恢复往常,龙宸宇又为她斟了杯茶,漫不经心地道:“对了,险些忘了跟你说,前几日杜明原突然上折,奏请外放为官。”
乔安一怔,随即想起杜明妍,心中了悟。杜明妍跟秋凌鉴共谋行刺龙宸宇之事,杜明原先前该是不知情的,但经过那夜那样大的动静,第二日又见她送伤痕累累的秋凌鉴回府,想必也猜得到出了什么事,因此奏请外放为官,顺势便可带秋凌鉴离京,剩下杜明妍一人,也就独木难成林,想必不会出太大的篓子。看来,对于报仇之事,杜明原并不赞成。想到此处,乔安微微心安,问道:“你怎样批的?”
龙宸宇淡淡答道:“我巴不得他即刻离京,免得在京城威胁我,自然应允。”
他早已认出那刺客是秋凌鉴,自然也对杜明原奏请外放之事心知肚明。只是,不知他是否知道杜明妍之事?乔安微感惴惴不安,想起自己为报仇而引起的一系列事端,叹道:“这样也好,免得尴尬。”
龙宸宇沉思了会儿,抬头道:“有些话我先跟你说到前面。看在你的面子上,上次秋凌鉴意图行刺我的事情我不追究,也不为难杜明原。但此人我绝不会再调入京城,委以重任。”
乔安叹道:“我明白,你不为难他们,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次危机算是过去了,但若是杜明妍冥顽不灵,固执己见,那就谁也没法子救她了。想想杜明妍,又想起久无音讯的青怡,乔安只觉头疼,微微摇摇头,不再去想。
龙宸宇见她似有倦意,随意聊了几句,便催她上床休息,自己却转到外室去批阅奏折。今日尹细雨之事确实耗尽乔安心神,方才又淋了雨,如今室内温暖,又卸下徐府之事,心中一松,也确实倦极,听着外间龙宸宇细微的呼吸声,跟批阅奏折的沙沙声,心中安定,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乔安朦胧中似乎听见尚公公在外轻声秉奏:“皇上,孟大将军求见。”
外室悄无声息,该是龙宸宇点点头,尚公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不一会儿又折返回来,却多了个沉稳又不失轻盈的脚步声,乔安听得清楚,正是孟权佑!果然,他熟悉的声音随之响起,跟龙宸宇禀报事务,龙宸宇只是静听,偶尔插口问几句。乔安听了会儿,净是军队防务上的事情,听着无趣,又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