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怡沉默良久,叹息道:“我是该说你多疑呢,还是该说你敏锐?你难道都没想过或者你想错了,或者那只是巧合,是意外?”
乔安淡淡笑道:“猜错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不会只凭着猜测就下定论的!只是心里有这样的怀疑,我自然会叫人去查清楚。先前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龙宸锐身上,范围太大,不好下结论。现在圈定在你的身上,自然就容易许多。”
“所以说,你其实一直都在防着我?”青怡看她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道:“他太小看你了!”
乔安饮尽杯中香茗,只觉满口苦涩。看来,不过多好的茶叶茶水,等到凉却后,都一样的苦不堪言!突然间,她有些后悔今日到访,将一切挑明。若是她肯再忍忍,以情动之,会不会有意想之外的转机呢?她幽幽道:“青怡姑娘,看着你的住所,布置精雅,处处透着清幽孤傲,出尘脱俗之气,可见其主人也自不凡。这样的你,为何会跟龙宸锐那样的人搅在一起,为他做事呢?”
青怡盈盈起立,移往窗边,瞧着外面有些阴沉的苍穹,缓缓垂下头去,低声道:“滴水之恩当得涌泉相报!你能够为你的故友寻亲觅旧而倾尽全力,五王爷於我有大恩,我有焉能知恩不报?何况,他救起的不止是我的命,我的苦难,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君姑娘你能否明白,在你落魄潦倒,无人理睬时,别人哪怕只是给你颗馒头,说句贴心的话,对你而言,都是莫大的恩赐,都会勾起你对生活新的希望,都会叫你铭记终身。”
乔安轻轻叹息,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她也曾经流浪街头,举目无亲啊!她常常想,如果那时有人肯对她伸出援手,那如今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局面呢?如果那样的话,她或许就不会拜师入无名谷,或许就不会中万毒之首,或许就不会经历那么多的苦痛磨难,日夜徘徊在生死边缘……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或许她也就不会遇上龙宸宇……她摇摇头,丢开那许多的“如果”和“或许”,这世上只有“现实”而已,多想无益。她淡淡开口:“所以说,为了报恩,你不在乎怎样去伤害别人?不在乎你所伤的那人是什么样的人?”
青怡转过身,冷笑道:“为什么要去在乎?别人既然不在乎我,我为什么又要去在乎他们?也许他们是好人,可那又怎样?我在受苦难时,对我伸出援手的不是他们!对我而言,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已,我为什么要在乎?我以为你是明白人,怎么也变得迂腐起来?满口仁义道德,慈善为怀!”
乔安也起身走到她身边,瞧瞧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叹道:“你说的不错,对你而言,那些确只是陌生人。若是我不曾识得慕容锦儿,不曾跟她有那许多牵绊纠葛,我也是会在乎的!”轻轻吐口气,望着茫无边际的苍穹,她眼神迷茫,轻轻道,“那你喜欢的人?你也不在乎伤他么?”
青怡猛然转头,双手抓住乔安的肩膀,将她扳过身来,急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他也受伤了吗?”
乔安微微侧身,瞧着她眼中的焦虑急热,神情平淡,并不说话。渐渐的,青怡眼中的灼热跟光芒渐渐消退,手也缓缓放开乔安,转过身去,不敢对着乔安清亮平静的眼睛,苦涩而笑,地地道:“是我傻了,若他真有事,你哪还会在这里跟我说话,早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了!”
乔安淡淡地瞧着她的侧脸:“你就这样肯定?难道你就没想到或许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在乎他?或许我并不喜欢他呢!”
青怡笑了,容光淡淡:“哪个女子会不喜欢他呢?身份尊贵,容貌俊逸,又精通琴棋书画,多才多艺,还吹得一手好笛,根本就是每个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她说着,微侧螓首,瞧着乔安,眼神微黯,低声道,“最重要的是,他还很痴情,很专情!”
这次,换了乔安别过脸,躲开她的目光。
青怡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自顾道:“我是云烟阁的舞姬,虽说什么卖艺不卖身,纵然京城王公贵族对我趋之若鹜,百般逢迎讨好,可在京城几年,我还看不透那些人的心思吗?好比有件物品,人人争抢,那最后夺得之人便是赢家,对着那些得不到的人便可趾高气昂,似乎高人一等,而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喜欢那件东西。我青怡也一样,他们在乎的不是我青怡这个人,而是我冷漠的名声!若是有谁能得亲芳泽,甚至夺得我青怡的心,便可大肆夸耀,抬高自己身份能耐。其实在他们心中,我青怡也就是一介风尘女子,身份低贱,若不是有人追捧,哪入得了那些达官贵人的法眼?”
“可他不一样!我第一眼瞧见他,便知道他跟那些人不一样。他瞧我的眼神没有那些寻芳客的****横流,没有那些故作清高人士的鄙视轻贱,甚至也没有同情怜悯,只有着淡淡的欣赏,淡淡的赞誉。后来我们的接触也证明此点!他跟我说话总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言辞,云淡风轻如朦胧的月光,可就是能叫人感觉出他的尊重,似乎将我看做与他相等的朋友般。”
青怡说着,轻轻地瞟了眼乔安,见她依旧眼望窗外,神色温淡,微微一笑,却似乎含着些许的苦涩,继续道:“我没见过他那样的人,尤其我一开始就知道他的身份。他那样尊贵如天上日月的人物,居然还肯这样待我这个风尘女子,低贱的舞姬,我没有法子不感动,不在乎!我想要靠近他,五王爷也一再要求我亲近他,尽管我俩的心思全然不同。然而,我却发现,他待我虽好,但永远都是淡淡的,像是有层屏障,硬是将我隔在他的心外,欲近不能,欲远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