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这个伤疤,所以才不愿意消掉。我总觉得这伤疤像是证明你曾存在我生命中的铁证,是你我之间的联系,而消去它就好像把你彻底从我生命中抹去一样,我不愿意!”
乔安转过身,迎上他深邃如夜的黑眸:“就算我五年前那样伤你,你也一样不想要忘记我吗?”
龙宸宇自后揽住她的腰,将头轻轻靠在她的肩上。这样的举动又引起伤口阵阵剧痛,但他毫不在意,在乔安耳边轻喃道:“当然了。你还记得吗?五年前,我那样震怒愤恨,可我还是提醒你我还欠你一件事情没做,就是不想切断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让我们还保持着和好的可能性!安,你能明白我的心思吗?”
他说得越柔情洒脱,乔安便越觉着不安愧疚,越觉着心痛,深吸口气,咬咬唇,终于鼓起勇气道:“宇,其实……”
由于失血,龙宸宇有些疲累,轻轻闭上眼睛,呢喃道:“其实什么,安?”
“其实,”乔安双手握紧,思索良久,再给自己些勇气,终于轻细却坚定地道:“宇,其实五年前我并没想过要那样深地伤害你,只是当时有些话赶话,我只想要捡着能激怒你的话来说,所以……就变成那个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龙宸宇这些日子忙于北狄的事情,又因为受伤而大量失血,疲累不堪,耳听着乔安的话语,只觉得心中欢喜,却并没有深思,只点点头,依旧闭着眼睛,略带撒娇地道:“安,今晚你别走,好不好?你留下来跟我说说话,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乔安点点头,道:“好,我不走。”突然间醒悟,低声询问道,“宇,你受伤了这么久,怎么都还不见御医过来?”
龙宸宇神思微散,笑道:“当然是我吩咐他们不许请御医来的啊!不然怎么能受到安你的照顾呢?你真的很过分,每次只有我受伤,你才肯对我好些!”
乔安听出不对劲,水眸微眯,柔声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故意受伤的?”
“当然——”龙宸宇蓦地清醒过来,赶忙道,“当然不是了!哎呦,我的伤口好疼,头也好晕,我好想睡觉啊!”说着转过身子往软榻走去,捂着额头,步履踉跄,一副伤势发作,虚弱无比的模样。
乔安哪有那么容易叫他蒙混过关,秀眸中冷芒一闪,冷然道:“龙宸宇,你敢算计我?”说着追着上前。
龙宸宇心知不妙,急忙逃命,却不料追逐渐动作幅度过大,刚刚止血不久的伤口又被撕裂,鲜血涌出,渗红了月白春衫,疼痛不堪。龙宸宇顿时捂住伤口,呻吟不止,固然是痛楚难当,也是要乔安同情,逃过此劫。
乔安狠狠瞪了他眼,恨恨道:“活该!”但还是坐到他身边,重新替他敷药,包扎伤口。龙宸宇纵然心动神摇,却也不敢轻易冒犯乔安,只得强自忍住。等到伤口包扎好,他才握住乔安的手,柔声道:“安,今晚陪我说说话吧!”
乔安横了他眼:“还敢提这茬?”
龙宸宇不为之所动,柔声恳请道:“安!”
瞧着他满是期冀恳求的眼神,微显苍白的脸色,乔安顿时心软,神色缓和,轻声道:“你放心吧,我还怕你又哪根筋不对,弄得伤势越来越重,害得我更加难脱身呢!明明都是做皇帝好几年的人,怎么还是一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龙宸宇笑着道:“那你对我好些,我就不用再用苦肉计了啊!”
乔安白了他眼,道:“还说嘴!”瞧见他又露出那种哀求微带撒娇的眼光,她只得宣告投降,道,“好了,我不走,陪你说话。等你睡了我再睡,可以了吧?”
龙宸宇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依旧紧握着乔安的手。他实在太过劳累,跟乔安低声说着话,没多久便沉沉睡去。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乔安淡然的面容渐渐沉黯下来,微带忧伤,随即又摇摇头,淡淡而笑。
天色微明时,竟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滴滴答答的敲击声惊醒乔安。她起身下床,披了件中衣,绕过屏风,瞧瞧睡得正酣的龙宸宇,微微轻笑,随即走了出去。知道她不喜旁人扰闹,每次她来,龙宸宇都会叫人避开,因此落落庭院空寂无人。深深吸口新鲜湿润的空气,乔安抱膝坐在台阶上,瞧着如织的雨幕,暗自思索。
昨日里惊鸿一瞥,她已瞧出那刺客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这些日子在京城滋事挑衅的北狄国师莫哈伊!这叫她愈加疑惑,温耽可汗纵容手下在京城打着以武会友的幌子四处生事,甚至出动莫哈伊,尚可解释为他不忿战场上的失败,想要以此折辱紫星,扳回面子。可派莫哈伊充当刺客刺杀宇,会不会太胆大包天了些?
虽不曾见过温耽可汗,但他既能雄踞北疆这许多年,该不是有勇无谋之辈,更非鲁莽行事之流,为何做出这般惊世之举?究竟是狗急跳墙,还是另有居心,另有依仗呢?再想想北狄议和之事,明明是由温耽可汗先提出的,偏生到了京城后又提出包括侵占文义关在内的紫星数千里疆土之类的议和条件,竟是以战胜国的姿态而来,毫无诚意。这前后矛盾的行为实在难解。但如若他所谓的议和只是缓兵之计,那又何必二汗亲自入京呢?如今北狄二汗均在京都,想必宇也早已派人严密监视,只要北狄稍有异动便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下魁首,温耽可汗当不至如此不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