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间,尚公公已经出来,躬身对乔安道:“君姑娘,你快进去吧,皇上在等你呢!”乔安回过神来,面露笑容,颔首向尚公公致意,随即踏入殿中。殿内不若外面瞧起来的豪奢,反倒简单得叫人意外。房内靠南窗的地方摆了张紫檀雕花架子床,素色帷幔。旁边是张红木曲几,摆着些古玩花瓶,件件古朴文雅,颜色清淡。而西侧则是张高脚凳,摆着个青瓷花瓶,插着几只白梅,枝干如铁,铮铮傲骨,幽幽芬芳。左侧师长软榻,右边则是张黄花梨木文桌,搁着各色笔砚笔架笔洗,以及高如累山的案牍奏折。龙宸宇端坐在桌后,身着梨白棉衣,正低首批阅奏折,听见乔安轻微的脚步声,抬起头来,微笑着示意她坐在一边的软榻上。
乔安往软榻走去,便笑道:“你这屋子倒是素雅得很,我还以为会走进间以金为地玉作土,满屋子明黄龙纹的金屋呢!”
龙宸宇低着头览阅折子,闻言也不抬头,随口道:“这还不是被你染的?弄得我如今只喜欢素雅的颜色,便叫他们布置出来。,不过,我不介意建间金屋藏起你来。”
乔安摇头嗔道:“又说疯话了。”再瞧瞧他面前那堆积如山的奏折,略带不安地道,“看样子你今日忙得很,倒是我来得不巧了。早知道这样子,我便不来扰你了。”
龙宸宇笑道:“做皇帝哪日不是这许多奏折?照你那样说,你便日日不该来了?别在那里净找借口想溜,你今日若再不来,我都要以为你后悔,准备出宫找你去了。”说着从左侧的奏折中拣出一份,扔给乔安,道:“也许真被你说中了,你瞧瞧这份奏折。”
乔安见他轻松自若,不存芥蒂,半分未将几日前在梅轩的争吵放在心上,心中愈加喜悦。信手接住奏折,她也无忌讳,随手翻开。奏折上是孟权佑写的,里面转述北狄对于和谈的意向,大意是说北狄得知紫星有意议和,深感天朝宽宏之量,为表感激郑重,由温耽可汗携乾于可汗及国师莫哈伊等北狄十数位重臣共赴京都,商议和谈之事。乔安看完,思索着道:“只是议和,何须两位可汗亲自前来?这其中定有蹊跷。对了,这个国师莫哈伊我怎么觉着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龙宸宇道:“你忘了?六年前你奉命督战文义关,曾经跟他大战一场,扬名紫星北狄。他是北狄第一高手,成名数十年,从未有过失败的记录。北狄带了这么号人物,存的什么心思可想而知了。”
乔安心中顿起波澜,表面却依旧平静,道:“北狄带了他来,只怕随行当还有北狄高手。他们在战场上输了我们一筹,恐怕是想要找回场子来,进京后定然会提出以武会友之类的借口,想要折辱我朝,杀杀我们的威风。”
龙宸宇沉吟道:“我猜也是这样。紫星一向崇文轻武,积弱久矣。我即位这几年,蓄意改革,想要扭转局势,也略见成效。何况,再过几日便是科举之期,文武才子聚集京城,未必便输了他们北狄。只是,据我所知,那莫哈伊确实武功高强,就连前大将军,也就是你爹徐谷风,乃至如今的孟权佑都曾跟他交过手,也都折在他的手下。这样的人物,本期武举中未必便能有匹敌之辈。”
乔安忆及当时莫哈伊屡次三番偷袭她,更趁她力乏气竭之时想要狠下杀手之事,再听闻自己父亲曾折在这样的人手里,乔安不觉暗为父亲觉着屈辱,冷然道:“哼!他来得正好,我便想要领教领教这位北狄第一高手,正好算算旧账!”
龙宸宇诧异地瞧着她,眼中暗闪冷芒,沉声道:“安,他得罪过你?”
乔安将当年的情形大概讲了。龙宸宇听得脸色越来越是不豫,尤其听闻他曾对乔安狠下杀手时,他眼中更是闪过一抹杀机。但他神色依旧平静无波,沉默了会儿,方才郑重问道:“安,你老实说,若对上他,你有几成胜算?”
乔安思索了下,认真地道:“五年前,我定然是不如他的。但如今我闭心诀已达第三层,内力武功也都跨入新的境界。可他这五年来想必也没有闲着,没见着他本人,我也不好轻易下定论。但他跟我有此宿怨,我非要跟他算算这帐,也要替我爹洗刷败名!”
龙宸宇起身来到乔安身边,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安,答应我一件事情好不好?你若真想跟他一战,我会替你安排,让你们光明正大地决斗。可你千万别私下跟他约斗,免得他暗地布下什么阴谋诡计,暗算于你!”
乔安觉出他的关怀担忧,笑着抚慰道:“我是那样凶狠斗勇的人么?”
龙宸宇诚挚地道:“我知道你一向沉稳,可我怕你因你父亲的事情气昏了头。”
乔安反手握住他的手,道:“宇,你放心,我不会那样鲁莽。再说,北狄带他前来,用意昭然若揭,我难道还怕找不着机会跟他比划么?你不用为我担忧。好了,赶紧回去批折子去,免得夜里又要熬夜。”
龙宸宇又气又笑,道:“你倒是比我还要关心政事,倒不如这个皇帝换你来当好了。真是的,说起政事来,你就这样轻松自在地侃侃而谈,口若悬河,若换了别的话题,又该冷冷淡淡了。难不成我跟你之间就只能谈谈政事了么?”
乔安既然下定决心要全力弥补他,心中原有的隔碍也就跟着烟消云散,笑道:“这可不能怪我。你也知道的,我原先修习闭心诀,曾经长时间不言不语,早习惯于沉默寡言了,若是要谈天聊心,我还真是不大适应。这短时间怕是改不过来,你若是想要我跟个话篓子似的,只怕有得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