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默然。
龙宸宇转而自嘲道:“当然,我还是不如你。至少,我到现在还是看不清楚你究竟是什么心思,而我,不管怎样想要遮掩,却还是忍不住。看来,你有很多东西,我都还没有学到家呢!”
突然一阵冷风吹入,烛火跳跃,映得两人面容明暗不定。也许,越是想要逃避什么,就越难逃避。罢了,不如就借这机会说明一些事情吧!桥安想着,明亮如星的双眸往龙宸宇看去,平定无波:“宇,我最近在读诗,还记得几首,念给你品评品评如何?”说着,也不待他答应,便径自念道,“小苑莺歌歇,长门蝶舞多。眼看春又去,翠辇不曾过。”
龙宸宇不解其意,微微皱眉道:“这首诗我知道,是令狐楚的《思君恩》。”
乔安微笑道:“原来你知道,那我再换一首。露湿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阳。似将海水添宫漏,共滴长门一夜长。还有,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够了,安,不用再念了。若论诗词,我原比你精通的多。”龙宸宇淡淡打断她。他何等聪明之人,乔安念到“红颜未老恩先断”句时,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安,这是诗词不是为你写的,你也永远不会应上的。”
乔安依旧笑着,止水无波:“宇,只要进入皇宫,无论是谁都会忧惧这样一日的,我也不例外。再说,要我日日倚门盼望,夜夜临窗等候,做个深宫怨妇,我也是做不来的。何况,你也知道皇宫是什么样的地方,难道就忍心叫我在那后宫争斗中泥足深陷吗?是,我自认为聪明,后宫的勾心斗角我未必便应付不来,也未必就会落於下风。可是,宇,难道我的聪明才智就是用来做这些事情的吗?那太埋没我的才华,也太浪费我的才花了。与其如此,我倒还不如经营君氏,自个落得逍遥自在,于你也不无裨益。”
她的声音平静中蕴含柔情,温柔如春风,使得龙宸宇不得不认真倾听,仔细思索着。
乔安握住他的手,继续道:“宇,你也知道我的性子的,又骄傲又倔强,跟你有得比。你说,我能受得住皇宫的繁文缛节,三跪九叩么?我们相识已久,你可以忍受,可是宫里的妃嫔呢?太妃太后呢?太拘束了!”这也并非托词,皇宫确是叫她望而止步。只是,若没有万毒之首,若没有悬于头顶,随时会降临的死亡阴影,也许她能很勇敢地迎上去,跟他长相厮守。至于他很久前曾说过的罢黜后宫,独宠一人,她乔安早过了做梦的年纪了!
龙宸宇默然,眼神变幻不定。他虽有心为乔安做些什么,奈何现在并非适当的时机。正如乔安有她的疑虑,他也有自己的顾忌。半晌,他抬起头来,问道:“安,你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乔安迎上他的目光,神情温软柔和,柔声道:“宇,你希望能经常瞧见我吗?”
龙宸宇闷声道:“这还用问吗?”
“宇,我想说的是,我不可能进宫做你的妃嫔,我不可能嫁你!”这也是实话,寒冰真气是阴寒内力,必须以纯阴体质为基,否则则会功力大减。也是就是说,她不宜婚配。乔安顿了顿,按耐下心中的惆怅遗憾,继续道,“可是,我也知道,你不会放手。那么,宇,我们各退一步好不好?我虽然不能嫁你入宫,可我会常常进宫去瞧你,你也能出宫来看我。我们可以谈天说地,可以结伴同游,就像我做你隐谋的那段时日般。好不好?”
龙宸宇皱眉道:“那这样来,我们又算什么?”
乔安耐心想要说服他,温然道:“朋友,知己,幕僚……随你怎么定义都好。宇,如果你真为我好,就不要再让我为难,不要再让我为我们的事情忧心,也不要让我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好不好?”这是她几经思索所能得出的最好法子。经历之前的风波,龙宸烈告知她的真相时刻在她心中警醒着,提醒她为事小心,不能再轻易冒险。她不能嫁他,也只有常常相聚,多加劝慰,尽力叫他想开些,看淡些,直到他能够接受某些事实为止。
龙宸宇沉默着,突然道:“闭心诀,对不对?”
乔安微怔,不懂他怎么突然冒出这句话来:“闭心诀?什么意思?”
龙宸宇直视着乔安的眼睛,眼神锐利,似乎想要直入她的内心:“是因为闭心诀,对不对?你说这么多,只是为了告诉我,你割舍不下闭心诀,割舍不下你那一身的好功夫,所以你情愿割舍我!安,原来在你心里,闭心诀比我龙宸宇要紧得多,是不是?”
乔安神色微黯,轻叹口气,道:“宇,我承认闭心诀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可这样真的对我们两个人都好!可这是我能做的最大让步。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也就只有离开了。”
龙宸宇剑眉蓦地敛在一起,双眸斗转幽暗深邃,怒气上涌,屋中的气氛顿时凝重沉闷起来:“你若是离开京城,我跟你保证,君氏,华阳帮,无名谷,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你是皇帝,若是安心要对付君氏,华阳帮,无名谷,无论他们有多大势力也是枉然,注定会毁灭。我也相信,你既然说得出就做得到。”乔安敛起笑意,淡淡地,静静地瞧着怒气勃发的龙宸宇,微感悲哀,语调转低,轻声道:“宇,我们一定要这样彼此伤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