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呆在旁间,乔安思想着前后诸般事情,心头感叹,可究竟该何去何从,却还依然拿不定主意。她乔安本不是这样犹豫迟疑的人啊,只因为扯上感情繁绕,便再也难以决断如常。
年前,天璇拿着颗丹药过来,告诉她那叫忘情丹,服用即可忘却前情,再不记得龙宸宇这人,也就不用再受那些感情牵绊,可专心修习寒冰真气,多延寿命。可当时,她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感情固然叫她受尽诸般痛楚,但却也使她尝过前所未有的甜美。纵然“身体康健”,“天伦永在”,“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三愿皆不得偿,但终究是曾领略过,曾沉醉过,难以推拒,尤其是爱情,难割难舍!乱想着,乔安竟也不觉时间流逝,再抬眼望着外面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垂垂。忽然间外面响起雾菀的呼喊声:“小姐!小姐!小姐——”喊声未落,人已经气喘吁吁地跑进门槛,脸上净是笑意。
乔安瞧着她,摇摇头笑道:“你怎么就这样慌急?出什么大事了么?”
雾菀依旧忍不住笑意,掩袖道:“小姐,可真是天大的事情呢!门外来了位公子,说要见小姐。小姐啊,你可知道那位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叫我们霰芷一见倾心的那位俊公子呢!霰芷如今正在前厅殷勤招待,叫我来催小姐去见呢!看来,小姐是逃不了这一面了。既然关系到我们霰芷的终身幸福,你说这算不算件大事呢?”
乔安摇头:“你就爱闹霰芷,小心哪日现世报,反叫霰芷捉弄,到时可别说我不帮你!对了,霜草回来了么?”
雾菀摇摇头,道:“还没有!小姐,别管霜草啦,你还不赶快去见我们霜草的心上人吧,再晚一会儿,那位公子等急了先走,小姐,我们耳边可就别想清静啦!”
乔安失笑,起身道:“那公子当真便如此之好?好到叫你们深信我们霰芷大小姐对他动心?我可是不信,非要去瞧瞧不可。”
雾菀忙随着她往前厅走去,边走边道:“小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年轻公子倒真是俊朗儒雅,谈吐举止皆属不凡,身上衣饰华美,想必身份也自不凡,就连雾菀我也觉着赞赏呢!小姐你就没瞧见霰芷那模样,我们跟前的多言泼辣全收起来了,举止贤淑有礼,谈吐文静优雅,那样子,呵呵,还真叫人瞧着好笑呢!霖苑都不舍得离开,净在那里瞧好戏,却叫我来催小姐。”
说话间,已经来到前厅门前,乔安白了她一眼,教训道:“这些话你们背地里说说也就是了,可别当着那位公子的面乱讲,既叫人家觉着我们君氏没礼教,又坏了霰芷的名声。”
雾菀笑道:“小姐,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
乔安也就随口说说,笑着举步跨槛,淡笑着向厅中央瞧去,温声道:“是哪位公子说要见千羽——”那个“呢”字尚未说出,话语便已中断,而乔安的微笑也渐渐凝固,神色渐转凝重淡漠,妙目定定地瞧着那坐于客位的年轻公子。
而那人也一般差异震惊,不,他比乔安更加震动!原先同样温和淡定的笑容也跟着凝固,双唇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住。而原先清朗有神的双目也有着光芒闪耀,震惊,难以置信,狂喜,欣悦……但这些随即隐去,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渐渐地又转为冽然冷漠,以及掩饰不住的愤恨,牙咬得格格响,一字一字缓缓点头道:“君,氏,少,主?君,千,羽?好,真,好!真,好!君,姑,娘,你,真,是,好!”
那人竟是别之久矣的龙宸宇,是她乔安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的龙宸宇,使她日夜渴望相见却又避之唯恐不及的龙宸宇!乔安再没想到竟会在这种情形下相会,猝不及防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唇蠕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龙宸宇却开始冷笑,骤然起身,直视着她,吐字如冰:“君氏少主?君千羽?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当真将这句话发挥得淋漓尽致,不愧是隐谋乔安!乔安,你当真瞒我瞒得好苦,骗我骗得好苦!”
乔安闭上眼睛,别过脸去,说不出话来。
龙宸宇愤然起身,拂袖出门。走至乔安身边时,他别过脸,声音轻细却又清晰,字字如刀,直入乔安心底:“乔安,你最好不要有离京的打算。否则,你会后悔的!乔安,我龙宸宇跟你保证,你会后悔的!”说罢,他便怒气冲冲地离去。
乔安只觉额头有些眩晕,向前几步,几乎是滑坐在椅子上,以手抚额,这下轮到她头痛了!以她对龙宸宇的了解,若自己当真离去,他绝对做得出来任何事情的。她苦笑,或许这也算是件好事,至少她不用再费神思量去留问题了。难道是老天爷瞧她难以决定,便替她做出选择么?
龙宸宇怒回皇宫,面上的狂怒,身上散出的暴躁之气惊吓一路宫女侍卫,顿时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龙宸宇回至寝宫,坐在桌前,怒气半分也不曾消减,反倒隐隐有增长的趋势。信手抓过桌上的书本,随意翻阅,想要平息些情绪,却不经意瞧见自己夹在书中的纸张,上面写的正是他悼念乔安之词。
瞧着自己当是痛断心肠,字句含血凝泪写下的词句,龙宸宇心中更觉讽刺可笑,怒意益重。什么“顾盼流波,姿容倾国,举世再无双”,什么“纤手信抚,昔日清音,如今竟成绝响!”什么“凝泪为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什么“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全是笑话!全是笑话!他那样挚爱狂恋,不惜生死相随,可她呢?一再地欺骗隐瞒于他,一再的伤害刺痛于他。在她乔安的心中,他龙宸宇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