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安喃喃念着当夜听到的词句,信手写在纸上,仔细咀嚼词句的涵义,心中也渐渐忐忑,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这词句的语气太过沉痛强烈……
忽然斜里插进来只手,将乔安面前的纸张拿起,喃喃念阅,啧啧赞道:“哇,这首词写得好生感人,小姐,这是你写的?悼念谁的啊?这人还真有福气,能叫小姐你这样生死相随,可怜我这么个风流倜傥的大活人站在这里,小姐你竟是视若无睹!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乔安一听那自命风流的腔调,便知道正是楚倾阳,却顾不上责问他为何不在面壁思过,反是浑身巨震,难以置信地问道:“悼念?你说这首词是首悼词?”
“是啊!”楚倾阳瞧着失态的乔安,莫名其妙地道,“你看嘛,小姐,这句举世再无双,如今竟成绝响,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了。至于这句就更明显,恨无殷勤青鸟,为我传书至瑶堂,青鸟是王母娘娘的御鸟,瑶堂指的也应该是瑶池,拿这个人自然是以净化羽成仙,不在人间了。最后那句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往,就不用我说了吧!不过,这样瞧来,这首词应该不是小姐写的了,那会是谁呢?”
乔安压根就没有听见他后面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当时的情形,也越发肯定楚倾阳的说法。不错,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误认,但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那样的哀痛,还有当时他所说的话……确实是当她是幽魂!否则她有着那么多的改变,他不会毫无察觉。若这样说来,若他认为自己已经亡故,那自己来京城真的是来错了!虽说这五年来,万毒之首不曾再发作,可乔安明白,离那天并不太远了,而这次不会再有侥幸。与其使他再承受自己死亡的痛楚,倒不如将错就错,就此错下去。反正已经见过他,她余愿已足,剩余的岁月就叫她独自度过吧!
想到这里,乔安当机立断,不再理会楚倾阳,出门去找霜草等,要她们立即收拾物品,准备离京事宜,从此终生不再踏入京城一步!匆匆来到前厅,乔安立时便瞧见在前面审视新布料的四姝,缓步上前,正要说话。就在此时,君氏布行的管事忽然领着个奴仆打扮的灰衣人进来,对着四姝及乔安恭恭敬敬地道:“四位小姐,这个人说要见少主!”
四姝愕然,一起瞧向乔安。乔安也有些莫名其妙,才不出会有谁这样“明目张胆”地说要见她,但也不畏惧,落落浅笑,沉声道:“我就是,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灰衣奴仆显然是颇有礼数的人,并不抬头,只上前一步,弯腰递上封精美的礼柬,恭声道:“我家主人要小的将这封请柬送给君姑娘!”
乔安接过礼柬,展开,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四姝一起挤过来,只见写着行娟雅秀丽的小楷:“邀君一聚,过府相叙,万勿推辞,谨以致上!”书笺并无落款,霜草不禁好奇地问道:“小姐,会是谁邀请你呢?”
乔安也猜不透,不答问话,反向那奴仆道:“你家主人是谁?”
灰衣奴仆道:“姑娘去了自然便知!”
乔安有些失笑,这话倒像是那日龙宸煦戏闹时的话语,不过这书笺字迹娟秀,明显出自女子之手,应该不是他。难道京城人士邀人相聚都爱这样神神秘秘么?反正自己也要离开京城,此生再不会入京,倒不如去瞧瞧吧!何况,她也不畏惧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因此合上书笺,笑道:“还请你带路吧!”
那灰衣奴仆将身子一让,请乔安出门。门口停着辆华丽却又不失雅致的马车,车上马夫见乔安出来,忙躬身行礼,确是有大家风范。乔安心中更觉好奇,也不推托,起身上车。车中空无一人,她上车后马夫便扬鞭赶路,直直往前而去。中间几多周折,对于不熟悉京城道路的乔安来说,自然有些昏头转向,不知道马车究竟往何处而去。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马车终于顿了下来,前面似乎有人喝问什么,接着那灰衣奴仆低声说了些什么。乔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掀起窗帷环视外面的情景,只见马车正处在一处高大的院门前,几个劲装侍卫守在门口,灰衣奴仆正对其中那个领头的侍卫附耳说些什么。抬头瞧见那门口上写着的“凌武门”,她的脸色渐渐凝重,甚至有些无奈。
先前她说京城人士邀人相聚都爱这样神神秘秘,看来是说错了。也许她应该说,是不是皇宫的人邀人相聚都爱这样神神秘秘呢?
因为,凌武门,是皇宫的西门!
看来,人说好奇心会杀死猫,真是半点不错!皇宫?怎么会是皇宫?难道是他已经得知她是乔安,所以召她入宫的吗?乔安想着,又暗自摇摇头,他误认为自己已经亡故,应该不会这样快就识破君氏少主的身份,何况,书笺千真万确是出自女子之手,这也不像是他得知自己下落后该有的表现。这样说来,应该是针对君氏少主而来的吧?想起先前到布行来的那位徐夫人,暗暗懊悔自己的大意疏失。她早该想到的,既然他要诱君氏少主到京城来,又怎么会没有任何举动呢?那位徐夫人,只怕就是宫廷里的人吧!当时明明就有那样多的疑点,若自己再多想些就好了,而如今——乔安掀起窗帷,瞧着外面的亭台楼阁,心中苦笑,如今已经到了皇宫,难道她还能下车说自己不要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