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礼似是极为敬仰那位徐将军,听说这位老者这样说,忙问道:“听说大将军是被冤枉的,临死前还在仰天长啸,大喊:‘老天,我冤啊!’不知此话是真是假?”
那老者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此话不错。当日老朽还曾亲眼见徐府灭门一幕。大将军确实曾喊冤,而且至死不闭眼。大将军一向爱国,只怕当日之事,却有冤枉之处!”
众人皆叹,唯有窗边的那位白衣女子依旧悠然看向窗外,似乎并不曾听得他们说些什么,只是,在宽大的衣袖之中,她的双手已紧握成拳,用力得关节处都已发白。
那文士忽然大声道:“什么冤枉不冤枉的?上面想要杀谁便杀谁,还用什么理由么?就算真是不从皇命,擅自出兵,大将军位比三公,为何不经三司会审便匆匆定罪?为何不押解京城便匆匆处决?为何连他四岁的公子都不放过?定是有人惧怕大将军位高权重,故意伪罪害他一家!”
听到他话中隐隐有直指当今天子之意,众人都畏如寒蝉,不敢出声相和。那文士冷笑数声,蔑然环视众人,长身而立,结账出去。
那白衣女子终于回过头来,向那文士离去的方向看去,随即又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似是一无所觉。唯有白纱之下,那双明眸中闪过一丝寒芒,冷如三九之寒。
京城。
四皇子府。
深夜,龙宸宇的“碧蓼居”依然灯火通明。房内,他端坐在书桌前,手边一摞正是当年大将军徐古风一案的卷宗。
出乎他的意料,这卷宗关于徐谷风的生平记载得很模糊,对于他不从皇命,擅自出兵乃至灭门也含混不清。只说当年他在北边文义关驻守,北狄进犯,他率军抗战,屡屡得胜,北狄对之闻名丧胆,终上表章求和,皇上阅览过后,同意和议,下旨停战。半月后,徐谷风正欲统兵凯旋而归,却突然出击,大败北狄。北狄指责紫星王朝出尔反尔,不守信诺。皇上闻之,下诏质问,徐谷风并无辩言。数日后,皇上便以“不从皇命,擅自出兵,虽败北狄,但使我天朝信誉扫地,失信于蛮夷之流”的原因,下令满门抄斩。当时徐府上下包括徐谷风夫妇及其四岁稚子一共五十四口,全部蒙难,无一逃脱。
读完全部卷宗,龙宸宇掩卷沉思:徐谷风一案确实颇有古怪!徐谷风出兵出的莫名其妙,但父皇下令满门抄斩也略显急促不公。毕竟徐谷风战功赫赫,为此微由杀之,未免有些难掩天下悠悠之口。尤其,父皇当时正值英年,处事精明果断,绝不至此。但话又说了回来,当时徐府上下无一幸免,案卷上又记载他并无远近亲戚,乃孤子出身,其妻柳解舞亦无亲眷,那么,乔安与他们又有什么干连?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么?
外面敲门声响起,随之而起的是总管汪浮秋那熟悉的声音:“四殿下,奴才有事求见。”
汪浮秋是他的亲信,从小到大,对他一直很忠诚,因此他将整理情报的重任交给了他。这么晚他还过来,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龙宸宇将手边的卷宗盖起,才道:“进来吧!”
汪浮秋一身灰衣,缓步进入,先向他行礼,而后才道:“四殿下,据密报,今夜,慕容太尉收到密旨,着他明日入宫议事。”
龙宸宇沉吟道:“这么晚还有密旨,只怕是为了北狄犯境之事。此事事关重大,二哥明日可也在议事之列?”
汪浮秋道:“正是,而且五皇子也在。”
龙宸宇微笑道:“那就有的好戏瞧了!二哥跟五弟要是不吵起来,那可就是天下奇闻了。他们越吵,父皇对他们的不满也就越深,我的机会也就越大。他们且吵他们的吧,正好叫我坐收渔翁之利!好了,你下去吧!”
汪浮秋转身正要出去,龙宸宇忽然有叫住了他,道:“浮秋,你今年也有五十岁了吧?”
汪浮秋一怔,但仍恭声道:“是,奴才今年五十一岁。不知……是不是奴才最近有什么事情做的不好?”
龙宸宇见他惴惴不安的模样,猛然醒悟,失笑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说你有什么事情做得不好。我只想问你,当年大将军徐谷风之事,你可有所耳闻?”
汪浮秋放下了心,转又奇怪的道:“是,奴才当年也曾见过徐大将军数面,但交情泛泛。那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他死的时候四殿下您才九岁,怎么突然问起他来了?”
龙宸宇淡淡一笑,道:“听说当年他勇抗北狄,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
汪浮秋似乎有些明白了,道:“原来四殿下是为北狄之事才想起他的呀!不错,当年徐大将军确实文武双全,风采摄人,当今武将无一人能望其项背。”
“哦?你对他的评价竟如此之高?”龙宸宇颇为诧异,汪浮秋虽然只是一个总管,但先前在皇宫中阅人无数,还真没见他对哪个人如此推崇呢!
“奴才只是实话实说。听说他的夫人也美貌无双,身怀绝技,端的是一对伉俪!二人先前似乎都是武林中人,后来北狄犯境,举国上下无人能抗,他便挺身而出,毛遂自荐,当时朝中多有异议,但是皇上慧眼识才,力排众议,任命他为骁骑将军。后来果然大胜北狄,凯旋而归,皇上大喜之下,立时封其为大将军,位列武将之首,风头一时无二。”汪浮秋说着,似乎又想起当日徐大将军少年得意,意气风发之状,脸上悠然有神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