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日,两日,三日……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也将他的痴心柔情一点一滴地磨碎。起先的狂喜早渐渐换作疑惑,哀伤,心碎,最后是深深的麻木。时间流逝着,说快也快,说慢也慢,皇帝给他的七日之期终究是到了。当太阳升起,曙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霎那间,阳光是温暖的,他的心却冰冷冰冷的,也许比乔安的衣衫肌肤还要冷上许多。那一刻,麻木消退,他的心陡然间痛如刀绞,几乎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似乎随时都会倒地。
安,你为什么这般忍心?我等了你七日七夜,你却始终不肯出来见我一面!
心中有个声音反复道:“傻子,她不愿见你,她不愿嫁你,她想要逼你去娶慕容锦儿,因此开了迷阵,不叫你去见她!这次,她是铁了心的!前几日,她那般冷淡,又说要你多去瞧瞧慕容锦儿,又说跟你只是交易,你在她心中并无特别。她的心思还不明了么?你怎么还是这样痴?这样傻?”
龙宸宇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哀伤凄凉,还有着满满的绝望与悲恨。随即,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多得不像是镇定自若,深沉自持的龙宸宇,多得似乎想要将一生的眼泪流干!
安,这是你逼我做的抉择!
他咬咬牙,吩咐苑外的汪浮秋准备衣衫,准备换装进宫面圣,回复皇帝。
忽然想起乔安远赴文义关时,他在绿幽苑惘然悲伤,问自己道:“龙宸宇呵龙宸宇,没了乔安,往后的日子你可该怎么过啊?”如今答案有了,该怎样过便怎样过,总有万千不适应,也只能慢慢去习惯所有的不习惯!最后瞥了一眼竹林,他终于缓缓转身,捡起放在地上的首饰盒,双眼射出从未有的锐芒,毅然绝然地走出了绿幽苑。
走出御书房的一刹那,龙宸宇几乎想要转回去,求父皇再给他一些时间,容他再做打算。但是,他生生抑制住自己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皇宫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皇城街道上流浪了多久,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木然往前走着,漫无目的,也没有方向。
当他回过神来时,正是在京城最有名的酒楼“天然居”的门前。龙宸宇不由一愣,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随即涩然一笑,自嘲道:“如今,在哪里不都是一样的么?”随即迈步进去。依旧是上次跟乔安来时的那雅间,他斜倚窗前,出神地望着青河的烟柳垂岸,轻舟往来,就这样呆呆地坐了整整一天,连姿势都没有动过半毫,一直到酒楼的伙计上来,告诉他店已打烊,他才呆呆起身,怔怔地回府。
依旧不由自主地,他来到绿幽苑门前。弯月悬空,淡光倾洒,翠竹白雾依旧,如梦如幻,却是最可怕的噩梦,最不愿面对的幻境。渐渐地,他又感觉一个熟悉的白色人影自白雾中凝聚而出,秋水为神,白玉作骨,衣衫翩跹,漫不经意抬眼间,眉眼盈盈,正深深地凝视着他,却又沉默不语。一股熟悉的冰冷感渗入他的心中,龙宸宇忽然一激灵,再定眼看去,浑身巨震。
这次不是幻觉,是真的乔安!
忍了一天的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出来,龙宸宇蓦地仰天狂笑了起来,笑得有些气喘。躲了七日,躲了他的满腔深情!等到尘埃落定后,她终究还是出来了!终于,他收住狂笑,冷冷道:“安,你为什么不躲上一辈子呢?”
乔安水眸轻眯,妙目瞧着他,眼神清澈似水,淡淡道:“你笑些什么?”
龙宸宇又忍不住狂笑起来,有些癫狂之态,边笑边道:“我笑什么?我笑什么?我当然要笑,因为我太高兴了!安,你知道人生有四喜的。这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都跟我沾不上边,你说还能为哪件事高兴喜悦?”
乔安心神巨震,眼眸也失去了澄澈清莹,定定地瞧着他,缓缓道:“你什么意思?”
龙宸宇看着她,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清清楚楚地道:“我要成亲了!今日在御书房,父皇亲口应允为我跟慕容锦儿赐婚,婚期就定在下月初三。过几日便会正式下旨,昭告天下了!”
乔安终于控制不住,身形颤巍,缓缓转过身去。透过背影,他看见她抬起了头,望着夜幕,身形渐渐凝固,如同一尊石像般再不动了。许久之后,她的声音自背影处传出,平板呆刻,丝毫听不出情绪:“恭喜你了!”
龙宸宇凝视着她的背影,不曾露过她任何一丝情绪。忽然间他想到,也许她正好有事,真的有事,所以才会不见你。龙宸宇,再问一次吧!趁父皇还未下旨,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再问一次吧!想到这里,他屏住呼吸,勉强自己平静地问道:“安,告诉我,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么?”
乔安沉默许久,终于淡淡答道:“是!”
这一个字击碎了龙宸宇所有的幻想,所有的奢望。瞬间,所有的柔情痴心都化作了愤恨,难以形容的暴怒感自心底最深处升起,他瞧着她的背影,手渐渐握紧成拳,关节处格格作响,连青筋也爆了起来。他愤恨怨怒,只想冲上去抓住她的双肩,狠狠摇晃着,质问她为何这般绝情冷漠;又想上前抱住她痛哭一场,倾诉他的深情,他的痴心,他的痛楚心酸,他的悲愤难平……
许久,龙宸宇缓步上前,将乔安扳过身来,正对自己。他双手如铁钳般紧捏着她的双肩,几乎将她的骨骼捏碎,紧盯着着乔安的眼睛,眼中的怒火几乎可以将她烧化。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道:“安,你没有心!你,真,的,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