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映璇倒没想到龙宸宇如此机敏,神色微怔,飞快地扫了龙宸宇一眼,随即眼帘半垂,却不说话。
龙宸宇瞧得清楚,淡淡一笑,道:“你虽然闯荡江湖许久,警戒防备之心甚重,但终究不如修习闭心诀十余年的她般稳如泰山,丝毫情绪也不外露。而论机敏聪慧,心思缜密,更是大大不如。比如刚才,若换了乔安,定然不会有半毫波动,神情言语也绝不会有丝毫异常,我也没法子从她身上看出我的猜测对错如何。而刚刚你的表现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我,我说对了!原来她果真跟徐谷风有着密切的关系,且密切得令人难以置信。”
施映璇身子一僵,如剑刃般锋锐的目光瞬间扫向龙宸宇,话语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来似的,充满了怒气与阴寒:“你算计我?”
龙宸宇丝毫无视于他阴冷可怖的神情及声音,若无其事地道:“你也不用气恼忌恨,换在从前,莫说是你,便是乔安,我也是常常算计的。只是她智慧过人,聪明绝顶,不容易成功也就是了。但如今,我知晓乔安纯正坦荡,绝不藏私,也就不好再算计她什么。相反,她帮了我无数次。我却没为她做过半件事情,心中实在觉着难安。因此才来向你探问,期冀能帮上些忙而已,并无他意。”
听他语出真诚,施映璇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低喃道:“她从来就是如此的,我们从前待她那样不好,她却从来都没怨过我们,只有那次……即便我害得她那般,这些年来她却还是没恼怒我,也从来没趁机报复我些什么。反倒是我自己难逃内心的谴责,没颜面去见她。”
他的声音实在太小,小得失去武功的龙宸宇什么也听不到,只见他嘴唇翕合,似乎在说些什么,不由得提高声音道:“施神医,你在说些什么?”
施映璇猛地惊醒,忙掩饰道:“哦,没什么。四皇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龙宸宇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施神医,慕容德病情真的那般严重么?我记得刚开始只是小小风寒而已,不是么?”
施映璇这次学乖巧了,小心思索了一会儿,才淡淡答道:“不错,只是他本来就已经年老体衰,禁不起疾病折腾,加上权势渐失,心情抑郁,更加重病情,才会病势日重。尤其近来睡眠不足,恐怕确没几日了。”
龙宸宇瞧他如临大敌的模样,便知其中另有蹊跷,浅啜一口茶,低声笑道:“当真如此么?我曾听安说过,无名谷有数千奇毒,其中有叫做妙心散的,毒性不强,发作起来也不厉害,但最妙的在于无形无色无味,中毒之人毫无异象,状如风寒,便是名医也极难分辨。不知施神医可曾用过?也不知慕容大人是否跟这妙心散有关?”
施映璇黑眸蓦地紧缩,眯着眼睛打量着龙宸宇,却见他云淡风清,若无其事,似乎对于答案根本就无所谓的模样。施映璇静然道:“这既是无名谷的药方,我既然专攻医毒,自然有所闻。至于慕容大人嘛,我这个江湖闲人又怎么知道呢?也许慕容大人不小心将它当作燕窝参汤给误服了也说不定。您说呢,四皇子?”
龙宸宇心中顿时明悟,低叹一声,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传来熟悉的嗓音:“慕容姑娘,你不进去,站在这里做什么?自家府邸,怎么这般躲躲藏藏的,难道在捉迷藏么?”声音轻柔却也清冷,悦耳但也觉寒淡,正是乔安!
二人悚然而惊,同时往门口瞧去,只见乔安静立门口,神色清淡,白衣微飘,似是随时都会随着轻柔的春风飘去一般,灵秀文雅。而一旁身着素服的慕容锦儿则是满脸的难以置信,怔怔地盯着厅中的施映璇,眼中惊讶,气恼,哀伤,疑惑……种种不一,呆呆地任由乔安将其扶入厅中主座,半晌回不过神来。
一见乔安,施映璇的脸色刷的苍白起来,垂首低眉,不敢去瞧她绝美清艳的容颜。这几日乔安也常来慕容府,但每次施映璇皆借机闪避,不敢见她,没想到今日却还是见着了,心中五味交杂,痛如刀绞,说不出话来。只听得乔安低柔飘忽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天璇,咱们好久没见了。”
施映璇紧咬下唇,外人在旁不变跪拜,只向乔安一拱手,依然默不作声。乔安并不在意,环视四周。龙宸宇则借啜茶之名低头,亦是不语。慕容锦儿此时终于消化了先前所听之语,蓦地站了起来,急冲冲地奔至施映璇面前,怒容满面,食指指着施映璇,叱道:“施映璇,你是悬壶的大夫,理当除人病痛,以救人济世为己任的。而如今,你居然对我爹下毒!你知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有多难受,有多痛苦——”
施映璇淡淡地打断她,冷然道:“慕容姑娘,容我提醒你两件事。第一,我没说慕容德先前病症是中毒,我只说我知道妙心散;第二,我更没说是我下的毒,如果是我下的毒,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慕容锦儿一呆,随即问道:“那你刚刚的意思是……”
施映璇淡然道:“我刚刚什么也没有说。慕容姑娘,妙心散炼制繁难,但中毒后一无异状,便如风寒一般,即便是我,也无法诊出病因。也就是说,即便慕容德真是中了妙心散,我也瞧不出来。你懂我的意思了么?”
慕容锦儿顿时有些糊涂,呆呆地瞧着施映璇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