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强自压下心头突如其来的不安,温然一笑,点点头,再将玉笛送至唇边,奏出京城闻名的清新超然之音。只是,他的眼眸始终盯着乔安静如止水的玉容,心头的阴影无论怎样都挥之不去。
这一日,他们再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如天籁之音般的笛琴合奏始终飘扬在绿幽苑。如线的丝丝细雨静静飘落,无声无息,仿佛也不愿扰到这美妙的乐曲,不愿打断屋中那短暂美好的温馨气氛。
第三日,也是最后一日了,细雨渐止,竟有着很好的景致。天空蔚蓝如海,纯粹雅静的深蓝使人心怀畅快。如纱轻软的白云悠悠飘荡,美得不可思议。天际下的绿幽苑碧色如洗,空气带着些许泥土与竹叶的清香,清新自然,静心荡气。
这一日,乔安什么也不做,只是要求龙宸宇为自己画一幅像。龙宸宇先前倾心风月,是尽人皆知的风流皇子,如吟诗作画之技自是造诣非凡。但乔安清雅绝俗,容颜之美固是惊世骇俗,绘之不易,淡泊脱俗,直如神仙的气质更是万里无一,更难尽显笔尖。兼之龙宸宇对其恋慕之深堪比川岳瀚海,更是笔笔用心,唯恐有一笔差池。
乔安站在桌前,静静地瞧着他作画,时不时抬头瞧上自己一眼。只见他剑眉入鬓,朗如星月的眼眸帘睑半垂,鼻梁坚挺,犹如刀削,嘴唇轻抿,弧线优美却又不失坚毅刚挺。乔安犹记得他浅笑轻吟时那种风流儒雅,温文倜傥的模样,分明是翩翩公子,纵横花丛;也记得他面对强敌时那种狠厉刚毅,果决睿智的模样,却又是智谋帷幄,挥洒自如;还有竹林奏笛时那坚决执著,柔情万千的模样,近乎于疯狂,却又叫人心疼。但如今一心为自己作画的龙宸宇却又不同先前,认真专注。记得谁曾说过,认真的女人最美,看来这句话也适用于男子,适用于此情此景。
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子,也是个足可使任何女子爱上的男子!
乔安怔怔出神间,龙宸宇已小心翼翼的添上最后一笔,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搁笔赏鉴。瞧了半天还是觉得不满意,正要顺手撕去,却被一只斜里插进来的手拦住了。龙宸宇抬头瞧着乔安,叹道:“安,这张不好。”
乔安指着满地的纸团碎屑,笑道:“叫你作服画像,你已折腾了大半天,撕了一张又一张。你自个瞧瞧外面的天色,都已是日斜黄昏了。若再叫你撕去,这画像要做到何年何月何日啊?”说着顺手拿起,张在眼前观看。
龙宸宇在一旁道:“安,这不能全怨我!谁叫你这般绝色仙姿,无论我怎样认真,也只是凡笔俗墨,难以尽显你优雅脱俗之态啊!”
那画像上的绝色佳人身着男装,怡然静立,衣袂蹁跹,眉眼淡泊,倒也得了七分精髓骨魂。乔安瞧了半日,戏谑道:“这幅就很好了,不必再撕,署名给我吧!倘若哪****青黄不接,便拿你这幅画变卖了去,少说也该值个千两吧?”
龙宸宇也在旁边端详,皱起眉头,总觉少了乔安飘逸优雅,如空山灵雨,深谷幽兰的气质。正提笔署名印章,听见乔安的玩笑,他道:“这将来可就是御笔亲制,千两怎行?不过,若你乔安也有青黄不接之时,大概我这个紫星王朝也就差不多该亡了。”
乔安横了他一眼,嗔道:“哪有人咒自己的王朝毁灭的?真是没个忌讳!”
龙宸宇吐吐舌头,道:“明明是我想要做皇帝,怎么你反倒比我还在乎?”
乔安卷起画卷,装在早就备好的画套里,边道:“谁叫我误上贼船,助了某人一臂之力?我怕我将来会后悔!”
说话间,夕阳已落,屋中光线暗淡。龙宸宇笑道:“有你这样绝顶聪明的贤内助在我身旁,纵然我想要做个昏君,只怕也难得很呢!”
乔安微怔,轻咳了下,将画套收好,瞧瞧清静暗沉的外面,道:“瞧,天都黑了。不若我们顺势出去赏赏绿幽苑的夜景吧!”
龙宸宇自无异议,拉起乔安的手,向外走去。苍茫深邃的天穹中,一勾弯月慵懒地挂在天边,夜空中繁星闪烁,如同蓝丝绒上的宝石,竞相生辉。偶尔,一阵轻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寒意,碧竹纷纷摇动,沙沙作响,轻似纱幕的白雾缭绕林间,隐约可见地上淡淡的竹影纵横交错。天上地下,景致皆是幽静深远,惹人沉醉。
乔安瞧着美丽的夜空,脸上露出淡淡的柔和,道:“我好久都没好好看看夜空,感受那宁静的气氛了。不过,今夜真的很美,是不是?”
说话间,一颗流星滑过天际,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影,煞是美丽。龙宸宇没来由地想起乔安曾说的话语“你看见那道流星了吧?那就是我,美丽,耀眼,拥有别人也许一生也无法拥有的光彩与明亮,然而却短暂,一闪即逝。别人只羡慕我的明亮,却不知,片刻的芳华竟是已经耗尽了一生所有。”心中忽然生出一阵悲凉来,忙抛闪过那莫名涌起的哀伤,道:“听说,流星滑过时,诚心许愿便可实现。安,你若有愿望便赶紧许愿吧!”
此时,又有三四颗流星滑过,短暂却又美丽。乔安喃喃念道:“心愿么?”曾经她虔诚地在佛前许愿:一愿身体康健,二愿天伦永在,三愿觅得知心人,岁岁年年常相伴!结果命运结束了她在那个时代的痛楚,将她送到这里来。自己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么?如果是,为什么心头有的却是愈发沉重的悲伤呢?而如今,自己想要的,根本就得不到。想到这里,乔安淡淡道:“我没什么心愿。如果一定要说一个的话,我满门为人陷害而亡,我希望能早日报得家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