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人轻饮浅啜,将青瓷杯放之桌上,慢慢抬起头来,露出全貌。龙宸宇“啊”的一声,忍不住倒退几步。只见那人一双明目如同三秋寒水,又如冷月淡星,清寒孤傲,却隐隐有似曾相识之感。发挽道髻,身着纯白衣衫,在这翠屋之中,气绝尘俗。
他这一生从未见过如此绝色!
不!或者曾经见过,也是一般的冷傲,一般出尘。这种气质很少见,这般容颜更是绝无仅有。虽只是匆匆数面,真正的交集不过两次;虽时隔五年,面容已变;虽然当时女装,现下换做男装打扮,但他还是叫了出来,似乎那人的面容日日在眼前浮现,似乎那个名字夜夜在他耳边萦绕,从不曾消退一般。
“乔安!”
那白衣人正是乔安,听到眼前之人叫出她的名字,虽然惊讶,却依然不动声色,清冽如水的目光翩然一转,落在他的身上,一会便记了起来:“是你!”
龙宸宇一愣,不想她还记得自己,随即一笑,温言道:“没想到会遇见你。难道这里便是无名谷?对了,你已经可以说话,难道已经到了‘寂之心’的境界?那当真要恭喜你了!”
乔安冷漠如初,冷冷道:“没什么好恭喜的。”
龙宸宇又一呆,想起五年前乔安的模样,又释然了,她从来都是如此的。念及自身,又向她道谢道:“多谢你救我性命!”
乔安的语气依然萧索,淡淡地道:“是天璇救的,与我无干。”
天璇?霰芷不是叫他映璇吗?怎么又变成了天璇?龙宸宇不解,略加思索便又恍然。天璇,不就是北斗七星中天璇星吗?或者是无名谷的特殊称谓吧。眼见乔安对自己如此冷淡,他不禁感到尴尬,没话找话道:“对了,关……关神医呢?怎么不见他?”
乔安目光如雪,淡然道:“家师已于一个月前过世。如今无名谷由我为主。”
龙宸宇又是一呆,今日的自己似乎说什么错什么!他不安地道:“对不住了,我不知道关神医他已经……”
乔安截断他的话,平静地说:“人总有一死,所差只是早晚而已。再说人已死了,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可不安的。”她的语气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的事情。
龙宸宇愣了一愣,难道练“闭心诀”的人都这般不近情理吗?怎么如此待人?以他看来,跟庙里的泥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思索半天,只觉无话可说,忽然想起五年前乔安对自己写的那些字,一个念头浮了上来,想也不曾想,便脱口而出道:“乔安,不如你来帮我吧!”话一出口,便觉后悔,如此性情之人,又怎会助他?自己当真异想天开!见乔安连眼睛也不曾眨动一下,他转而苦笑道,“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吧!告辞!”
他尚未走到门口便听见乔安如冰雪一般的清冷的声音:“且慢!”他讶然止步,转身怔怔地看着正前方那个白衣女子。
乔安依然淡淡的,目光平视,却不知究竟在看些什么,如同她的内心,没有人能够得窥一斑。她静静的道:“要我助你也可以,只是,我有条件。”
龙宸宇大喜过望,连声道:“没有问题,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乔安道:“我知道你是皇子,自视高人一等。我不管你是怎么看待别人的,但是,就算我为你出谋划策,我也不是你的属下臣民,你必须把我放在与你等同的地位之上。尤其,不要因为我是女子而轻视于我,如果实在不习惯,你大可以不必当我是女子。”
龙宸宇吃了一惊,把她放在与自己等同的地位之上?她的话果然与别人不同,傲气逼人。不过,仔细想想。似乎她也确有骄傲的资本,她容颜倾城,机智绝伦(从五年前就可以看出),年纪轻轻便是无名谷谷主,也难怪如此!只是,他终究第一次听到一个女子说要与他地位同等,心中终究有些别扭,但念及她的智计……也罢,就如她所说,不当她是女子便是了。“好,我答应你!”
乔安玉容平静如水,并未因他的应允而露喜色,似是早就知道他会答应,又似是对自己提出的条件并不重视一般,真是叫人猜不透。他正想着,耳边又听得乔安道:“另外,我助你登上皇位,你须答应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现下先不必说,将来你自会知晓,你可敢赌一赌?”乔安冷冷的瞧着他,目光中似乎略带讥嘲。
龙宸宇微一踟蹰,犹豫起来,这等于自己给自己上了一层无形的束缚,谁知她将来会提出什么条件?或者她会要了他的命也未可定。但一接触到她的目光,他只觉头脑一热,胸中一股热血上涌,豪爽地道:“好!将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定依你便是。”
就是这句“好”,整个的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
听说乔安要跟龙宸宇同去京城,整个无名谷的人都颇为吃惊,但他们似对乔安极为敬畏,都不敢说些什么,只俯首领命。区枢确是无名谷之人,便在他的四皇子府一角建起了绿幽苑,外人看来只是一大片翠竹,其实其中部有迷阵,阵心便是自在居,乔安可在自在居中随意开闭迷阵,自在居下方更是建起密室。从此,绿幽苑就成为了四皇子府“闲人莫入”之处。两人任由府中谣言满天飞,谁也不说一字,乔安更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幽居于府,听龙宸宇将所知情况转告于她,为他出谋划策,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