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尽管龙宸烈不认为她是乔安,但对她的监管却一点也没有松懈,即使自己武功恢复,想出去只怕也不大容易呢!她本是极为冷淡的人,这几日伪装性情,编造故事已经颇为厌烦,干脆恢复本状,冷静淡漠。龙宸烈似是早已看穿她是伪装,亦不发问。
寒风忽起,吹落了几瓣梅花与点点香蕊,擦过乔安静如止水的玉容,飘落在她的睫毛上、发上、衣衫上,更增几分迷离之美,即使身着男装亦难掩其容光艳色。瞧得一旁的龙宸烈也有些发呆,心中暗想,以她的容色性情,也不知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她。
而令龙宸烈心醉神迷的乔安,如今却正在思量着脱身之计。想到天璇之事,乔安跟着想起另一事,心中顿生一计。仔细在心中算计了一会,虽说此计成功失败的机会各占一半,但试试总没有坏处,最多也就是计策失败,自己接着在这里坐牢了。想到这里,乔安转首,瞧着龙宸烈,问道:“那么,太子殿下,请问我这个身份不明的隐谋冒充者想要放风筝,可不可以呢?”
龙宸烈似乎尚未自沉醉中回过神来,依旧是那副呆愣的模样,莫名其妙地瞧着乔安,重复道:“放风筝?”
乔安点点头。
龙宸烈忽然猛地清醒过来,定定地瞧着乔安,眼中异芒闪烁,默然不语。半晌,就在乔安都要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龙宸烈忽然奇异一笑,开口了:“好啊,我也许久不曾放风筝了,一起吧!我想那些匠气十足的俗画,你也不会看进眼里。这样好了,我们自己来做,且瞧瞧谁做得好,怎么样?”
乔安心中暗自警惕,深深地瞧着异常配合的龙宸烈,不说话。
没过多久,两只硕大的风筝就制好了。一只风筝上面画着的是两株花叶皆为心形的植物,叶上更有许多如泪珠洒落的斑点,正是篁苓子,也就是伤心草。绿叶红花,倒是画得颇为精细。另一只风筝上则是一片苍茫云雾,其间隐见大鹏展翅,怒极而飞,却始终在云雾中挣扎盘旋,难上九天。画工精细,笔致苍劲,到想是一副极好的水墨画。旁边则是同样张扬苍劲的字迹所题的一绝句:“数年人间展鸿志,翻手为雨覆手云。只恨时不再我与,无缘九天傲凡群”,倒像是他如今的写照。乔安愣了一愣,不曾想他竟写得这般直白不掩,连着瞧了好几眼。
龙宸烈似是对乔安的风筝颇有兴趣,指着那花问道:“这是什么?模样倒是挺稀奇的,我可从来没见过。倒想要请乔姑娘解说解说,好叫龙某长长见识!”
乔安看着那伤心草,心中忽生感慨。伤心草,无名谷,伤心无名……也许这世上真有宿命这回事吧!而她的宿命,就是无穷无尽的悲伤的轮回。迎上龙宸烈探询的目光,她依旧淡定如水,轻声道:“那叫篁苓子,又叫伤心草,只是不见记载的野花野草,也难怪太子殿下你不知道了。”
“篁苓子?”龙宸烈好奇地念着这个陌生的花名,道,“我确实不曾听过。但是伤心草这个名字倒是颇为别致,可圈可点。怎么会有以伤心为名的花草呢?”
乔安少不得又将伤心草的来由说了一遍,却将无名谷之事省去,只说自己是在桥云郡的野地瞧见,听当地居民说的。
出乎意料的,龙宸烈听了这故事,竟是伤情满面,感叹道:“伤心草,好一个伤心草啊!人世间这种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无心伴落花的事情又何曾断绝过?两厢情愿的尚且难成,何况一厢情愿此等情形?”他本就跟龙宸宇有着四五分相像,如今暗自伤情的模样,更是像了七八分,瞧得乔安心中暗震,更勾起了对龙宸宇的思念,对前途的迷茫难决,心中突感伤情,幽幽一叹,身上的寒气似乎也跟着带了些悲伤似的。
但随即,龙宸烈便收拾起感伤,道:“趁现在北风乍紧,咱们还是赶紧出去放风筝吧!待会若是风停了,你的心愿可就没办法达成了。”
乔安心中微微一惊,却不表露,也跟着收敛你情怀,拿起了风筝,细细地看了看,瞧也不瞧龙宸烈,便领先出去。龙宸烈瞧着乔安的背影,若有所思,突然神秘一笑,跟着也拿起自己的风筝出去了。
那院落虽小,却还算宽敞,足够二人来回跑动,将风筝放起,冉冉升空,顺着北风扶摇而上,在阴沉空荡的天空中飘摇摆动,色彩鲜艳,更是显眼。顺着手中的引线往上看,风筝在苍穹中摇摇荡荡,倒像是往天际传书的使者,在空中翱翔。
龙宸烈双眼忽然现出迷茫之色,对旁边的乔安道:“你说,这世上真有老天爷吗?他真地在看着世上的人么?”
乔安微微诧异,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漠然道:“或者吧!但就算真有,他也不会庇佑我的。”
龙宸烈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执着地望着天,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浮起温暖柔和的笑意,与平时自负倨傲的表情大异。只听他悠悠道:“小时候,母后一直跟我说,世上有老天爷,他就在那高高的苍穹中,俯视众生。若是我有什么心愿,就可以写在风筝上面,让它飞往高空,告诉老天爷,叫他替我达成心愿。所以,我小时候一直喜欢放风筝,上面写满了话,全是我的心愿,却一回都没有实现过。母后说,那是因为我心意不诚。所以,我就再写,再放,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