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肌肤寒如玄冰,触之使人震颤,在苏醒之前,又呼吸全无,直如死人一般,怪异之极。而且,这般寒冬时日,她竟然只穿一件薄薄的纯白丝绸单衣,也不见有寒冷之态,怎么么看也不像是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啊。偏生她体内真没有一丝内力存在的迹象。被软禁于这个地方,她也不急不怒,整日里赏花阅书,倒是悠然自得得很。莫说女子,便是七尺须眉,能有这份镇定安然的也没有几人。尤其,她还颇有心情来消遣自己,自己几次三番查问她的来历,她倒是有问必答,只是每次的都不一样,弄得自己头大如斗,却连半点有用的东西也问不出来。明知道她是在戏弄自己,可是且不说她的身份,就是她那柔柔弱弱的模样,那震世惊俗的姿容,要他龙宸烈狠下辣手,他也做不出来啊!
只是,如今跟龙宸宇的争斗愈发激烈,甚至可以说,他龙宸烈处于下风,急需扭转形势,否则,他龙宸烈就只有乖乖等着被拉下太子之位,然后被处决了。而这个人如果真是乔安,或者即便不是乔安,只要是龙宸宇在乎的人,便可为他所用,扳回局势。所以,即使心中有着再多的怀疑,这个人,他还是不能放!
想到这里,他锐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向那个白色的身影走去。
乔安以手挽下一枝梅花,凑近鼻尖嗅了嗅。那淡淡的幽芳使她不自觉地又想起了四皇子府的梅轩,想起某人曾经说过的话:“我知道你受过很多的苦,多得已使你不敢再依靠任何人,而是一切都靠自己!可是,现在有我,你不用再那样坚强,那样独立!现在,我可以给你依靠,我可以为你去做你要做的任何一件事情!我可以保护你,只要我尚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再让人来伤害你!”
那是龙宸宇说过的话,只要一想起,他那温柔深情又坚定的神情便会在眼前浮现,仿佛是在她的耳边一遍又一遍低喃重复一般,荡起心中的层层涟漪。若非她的旧疾发作一次之后短时间不会再发作,依她现在这心态,只怕又是一场祸端。
“还穿着白衣,你还想要继续假冒隐谋乔安么?”正思量间,不知龙宸烈何时到了她的身边,跟着在栏杆边坐下。
乔安连头也不回,淡淡道:“怎么?已经把我的身份来历查清楚了么?”
龙宸烈淡淡一笑,目光也跟着投向那怒放的寒梅,叹了一口气,道:“还没有。我这次前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你的孟权佑带着北狄的议和使臣自边疆凯旋而归,父皇大喜,当场封他为大将军。要知道,自徐谷风故去,大将军之位已经悬空了十几年来。父皇将这个位子给他,实在是难得的殊荣!”
大将军?乔安微微一怔,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这样重视孟权佑,居然将大将军之位给了他。但随即心头也涌起一股欣慰感来。让天权接了父亲的位置,他应该会做得很好,不叫大将军这个称号蒙羞吧!这样一来,父亲应该也能含笑了。
等了许久,仍未听见乔安的回应,龙宸烈不禁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又移开目光,叹道:“孟权佑接替大将军之位,举朝震惊,风头本已极健。父皇更于今晚在皇宫设宴,为其庆功洗尘,这位智勇双全的少年将军,如今只怕已是整个京城父母眼中的快婿首选了。”
乔安听出了他语气的淡淡萧瑟之意,心中诧异,表面却丝毫不露,只是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虽然眼神锐利如故,但是乔安终究还是瞧出了他眉宇眼间深藏的重重心事与萧瑟气短。看来孟权佑继位大将军,手握重权,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事情,对他的打击颇重。
对上乔安清澈如水的双眸,龙宸烈也忍不住怔了一怔,又叹了一口气,转开视线,重新往那艳艳红梅上瞧去,漫不经心地道:“你并不是孟权佑的人,对吧?否则,听了我这样的话,你不会无动于衷,依旧是这份淡淡的模样。倘若不是你身为女子,又不懂武功,也许我真会以为你是隐谋乔安呢!”
乔安漠然道:“我是不是隐谋乔安,对你而言,便这么重要么?”
龙宸烈耸耸肩,给了她一个自嘲味儿颇浓的微笑,道:“本来只是一般重要,现在却变得很重要了。”
乔安很想问为什么,却还是忍住了,只是心中越发确定,当日派北狄刺客刺杀龙宸宇的绝不是龙宸烈!那次当时自己曾在那些刺客面前露出真面目,倘若那些人真是龙宸烈派的,早叫他们来辨认了,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不确定她的身份呢?那会是谁呢?难道真是龙宸锐的移祸江东之计?
若真是如此,那这场皇位之争,可不像现在瞧起来的那般形势分明,其间尚且有着许多的不明因素,随时会有大的变动。龙宸宇想要登位为帝,还有的波折呢!而当年徐府的惨剧,更不知还要多久才能水落石出,大仇得报!甚至,她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等到沉冤得雪的那一日,等到堂堂正正地向天下人宣布,前大将军徐谷风是她的亲生父亲的那一日。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刺客一事倒也不是全无踪迹可寻。那些北狄人曾想要天璇为他们祛毒,甚至围攻天璇。算起来,天璇现在应该已经好了许多了,等到自己出去,详加询问,说不定会有蛛丝马迹。但无论如何,当务之急,便是要从这个雅致的牢房中脱身而去,才能为诸般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