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民神情坦然,面不改色地说:“督办召见我,难道就是要我见识李厅长的非礼吗?”
盛世才无言以对,只好质问李英奇为何如此无礼?李英奇说明原因后,盛世才故意斥责了几句李英奇,转对毛泽民说:“周厅长!依我看,大可不必为这件小事伤了和气。”
毛泽民一本正经地问:“督办!你认为这是件小事吗?”
盛世才故意装出不解的样子:“哦!依你之见呢?”
“俗话说‘船到江心补漏晚’。依我看此事关系到你的政局能否持久稳定。前几天你的家人无理取闹,今天又是你的手下以力相逼,如此下去,势必导致财经制度半途而废,引起连锁反应,造成混乱局面。如此以来,我周某前功尽弃事小,督办的政局事大。”毛泽民看看不以为然,无动于衷的盛世才安坐吸烟,便又强硬地说:“督办如果不严加管教你的至亲和部下,我只好辞职回延安。”
盛世才听到此,立即站起来,故作惊讶的样子,劝阻毛泽民:“周厅长不必生气,你的一片苦心,我完全理解,你的意见我决定采纳。像我的内弟邱处长,无端给你找事,扰乱财经纪律,我已将他看押起来,决定惩一儆百。”说到这里,盛世才转向李英奇,一挥手:“把邱处长押入审讯室,我要亲自管教!”
李英奇心里清楚,立刻奉命而去。
盛世才说他要严厉处置邱处长,请毛泽民稍坐一时,待他处置完毕,再来共商拨款之事。
盛世才去了审讯室,毛泽民独自好笑:明明是姚丽的报告起了作用,却又装出一副替我打抱不平,维护财经制度的嘴脸,可见此公称得上是长袖善舞,随机应变的伪君子。
毛泽民无奈地坐在沙发上,吃起苹果来。
此时只见邱毓芳气势凶凶地走来质问毛泽民:“周厅长!你为何诬告舍弟?”
毛泽民放下苹果,站起来说:“你这样认为吗?”
“你一来,督办就将他押进审讯室,不是你,又会是谁呢?”
“夫人你误会了,督办召见我,是为了公安费的事。我从未提起令弟之事。你如果不信,我们可以三头对面,问问督办。”
“那就怪了!究竟是谁从中作梗呢?”
毛泽民诚恳地暗示:“肯定有人做了手脚。夫人问问督办,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督办正在盛怒之中,审讯室门卫森严,不准任何人进去。邱处长又是我的舍弟,实在有些不便。”
“夫人一向聪明过人,为何此时倒束手无策了呢?你不妨写个便条,陈述你的意见,让门卫递进去,不就问清楚了吗?”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舍弟阅历甚浅,遇事好动火气,请你千万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得罪之处,还望厅长多多包涵,就算我替他向你赔礼道歉了。”
“夫人不必客气,过去的事,不过一时烟云遮眼,无妨大局,请夫人不必耿耿于怀。依我看,此举也不过是唬鸡给猴看,夫人大可不必惊慌。”
“我了解督办的为人。舍弟突然被审,我心不安。请厅长尽力相帮,多为舍弟美言,以免不幸,我会感激厅长的。”
毛泽民意在试探地:“难道令弟真有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吗?”
邱毓芳庇护地:“这倒没有。我想出于误会,很可能有人暗做手脚。”
毛泽民坦诚地说:“既然如此,夫人又何必这样不安呢?请夫人放心,我决不会乘人之危。‘诬陷’令弟的人一定不简单,很可能就在公署大院,请夫人明查。”
至此,邱毓芳打消了对毛泽民的猜疑,又把视线转向她所怀疑的人的身上。然而转念一想,怀疑不等于事实,还是通过督办的嘴,找出线索为妙,于是她辞别毛泽民,等候面见盛世才。
姚丽借口向盛世才汇报一份有关译文的事来到大客厅等候。
毛泽民很客气地招呼她坐在沙发上。她轻声与毛泽民交谈起来。
几句亲话过后,姚丽说:“昨天我去拿财政预算收支报告,你推说没写好,今天想必带来了吧?”
毛泽民爽快地说:“带来了。”
姚丽举止大方地伸手要:“请交给我。”
毛泽民平心静气地说:“我要亲自面交督办,因为有些情况,需要口头解释。”
姚丽心中一紧:“怎么?你信不过我吗?”
毛泽民心中有数:“随你怎么想,但我觉得我应该这么做,你说呢?”
姚丽态度强硬:“小看我的人,绝无好下场。邱处长刚才已经招供了,他被软禁了。不知你有何感想?”
毛泽民笑了笑,泰然自若地说:“你的弦外之音,我很清楚。可我不是邱毓熊。”
姚丽威胁道:“你以为,你真的让人捉摸不透吗?别太自信了。”
毛泽民讽刺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不愿者,任你怎样捉摸,也是枉费心机。”
姚丽加大攻势,语如枪弹:“别忘了当年你在上海、天津、香港、江南等地的秘密行踪。如今隐姓埋名,云来雾去,呼风唤雨,真可谓大诈似忠呀!”
其实,盛世才对毛泽民的来历与化名,在毛泽民初来新疆时,就已清楚,毛泽民并不隐瞒。只是别人,就像姚丽这种人疑神疑鬼,以为毛泽民有意隐瞒盛世才的。对此,毛泽民十分坦然,毫无顾忌,以笑斥之,然后严肃而又威慑其心地揭穿姚丽的来历:“姚女士的情海谍影可谓神秘莫测,能从蒋介石府上一个丫环地位升为盛督办的翻译官,其间经历了多少人生难关啊!潜行海外,受训于英国伦敦,重返南京,有人搭桥,以美得宠,进阶公署大院,你说对不对?”
姚丽失去了防线,露出狰狞的面目,进行恫吓:“不许你胡说!否则我将对你不客气!”她腾地站起身,怒目瞪着毛泽民。
毛泽民站起来哈哈大笑:“姚女士何必激动?如果不甘心的话,那就试试看。”
盛世才走进来,见此状况,当即询问:“二位不知争吵什么?”
姚丽转身一见盛世才认真盘问的样子,心想改变话题,巧言隐瞒已是不可能,如果毛泽民以实相告,岂不令她自找苦吃,所以她采取先发制人的手段,欲一举置毛泽民于死地。
她抢先发难:“督办!他组织阴谋暴动,是杜重远的幕后指使者!”
“哦!真的吗?”多疑的盛世才瞅一眼毛泽民,对姚丽说:“究竟有何证据,你说清楚了。”
姚丽盛怒不已地说:“他刚才还动员我加入共党,并要我将你除掉!我指责他阴险毒辣,不想督办进来了。”
盛世才狐疑地盯住毛泽民。
毛泽民顺其自然,并不因为眼前的突然诬陷而乱了方寸,他依然平静地笑道:“想不到你的诬告,竟如此拙劣,请你拿出证据来。”
“我就是人证!”姚丽双目喷火。
毛泽民不屑一驳地点道:“既然我是杜重远的幕后指使者,那么,鼓动你姚丽入我党,除去督办,这样机密而又重大的事件,我会直接出头露面,毫无策略地与你直言不讳吗?我会如此笨拙吗?如果我能对你说出如此的话,那么,我肯定与你的接触不会少的,秘谈决不会仅此一次而已,那么,请你立即回答出来,都在何时何地?有无证据?我要你当着督办的面回答。”
被质问得气极语塞的姚丽,当即心慌意乱,无言答复,转着吃惊的眼珠,想着对付的妙计。
毛泽民不等她想出对策,转对盛世才说:“督办!她刚才跟我要预算收支报告,我说我要面交督办,她便怀恨在心,对我威胁,进而发展到诬陷。”
姚丽矢口否认这件事,毛泽民便将她那日黄昏独来住室,借口督办索要收支报告,后来邱毓熊进屋与她争吵,问她来此何为,毛泽民巧言说破“她顺便替督办要预算收支报告”的事实,以及她门外偷听,待邱毓熊走后,她又进来翻阅要款报告等情节复述了一遍。
盛世才指令齐副官押来邱毓熊,当着毛泽民与姚丽的面质对毛泽民所说的细节,特别质对毛泽民所说的“她顺便替督办要预算收支报告”这句话,结果邱毓熊证实都是事实,并说自己听到毛泽民当时说了那句“她要报告”的话。
盛世才对证完,心里已经明白,便令齐副官将邱毓熊押走。
然后质问姚丽为何这样做?而姚丽仍然否认,并说他们串通起来搞阴谋云云。
正在此时,李英奇夹着公文走来,将一份文件交给盛世才:“这是喀什蒲犁县胡鉴破获敌特情报网的审讯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