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是一锅粥,谁会是一颗老鼠屎。多半,这颗老鼠屎会在粥的挤压下,稀释得根本不存在。
人心更像一个大熔炉。所有的愿望,看上去很美,但糅合在一起,任何的愿望都微不足道,也不重要。
武林传奇李世骞入关了。
江湖中对他津津乐道的,大有人在,特别是江南没落世家的家长孙百荣。
他长年带着孙女孙小丽,以说书为生,江湖的事,他力不从心。
用心理学来解释,李世骞是又一个重症病人。
十五年前,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的李世骞在涿州道上,遇见关外三凶,差点儿死在大凶卜霸的手里。是河北六义的龙啸原救了他。
如同大家都熟知的那样,李世骞将表妹林诗吟嫁给了龙啸原,将保定府李家价值十万贯的宅邸,田庄,资产,全部当做嫁妆,送给了林诗吟,也等于变相送给了龙啸原。
表妹大婚之日,李世骞悄然出关。
幸亏李家在辽东都司,还有些产业,不至于令这个浪荡子穷死饿死。
但他原来的长枪枪法,彻底弃了。他改练飞刀,渐渐,例不虚发,成为江湖中好事者乐于称道的传奇。
仅仅成为武林传奇还不够,将来他是武林神话!
十五年前,李世骞将十万贯财富视若等闲,送人,博得天下第一大方美誉。
十年前,沈添望家十三岁的神童沈觉非,将差不多八万贯家财散尽,博得了天下第二大方美誉。
世上大方之人,无出其右,迄今为止,还没有超过这两人的。
无一例外,这两人,都是浪荡子,以无视礼法习俗而著称。
李世骞看世事看得太透彻,常问是非对错,表面淡定,内心澎湃。因此,常常陷入纠结状态,不能自拔。
特别是对表妹林诗吟的感情,挥之不去,死灰复燃,心海沉浮,暗夜无边。
相比较而言,沈觉非就豁达多了,他脸上始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开封府,坐忘斋,林韵婵二十三岁生日盛宴,收到请柬没收到请柬,前来捧场的人实在太多了。
坐忘斋里边,几乎是空着的场地,都摆上了酒席。来者,报了名,送了礼,进到里边,随意就坐。除了主家特意邀请的人,在致远堂大厅才有席位。
沈瑞泽和李诗意等三人,虽然没有请柬,也报了姓名,意思意思交了一份礼物,跟着汹涌的人群,挤进了宴会。
沈瑞泽正要找坐席,不巧就被一个靓丽的姑娘叫住了,这么巧啊,是郑月霞。
她朝她招手,并且说,“沈公子,快快过来,这儿还有一个位子。”
沈瑞泽尴尬了,自己来的是三人呀,于是对她说,“我们三人,你这儿坐不下呀。”
郑月霞却坚持道,“好不容易见到你,不许走开哦。”意思是,你必须坐这儿。
李诗意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女孩子的心思,淡然笑道,“沈公子,你不妨跟这位姑娘坐一起,我和烈儿另外找位子坐。”
沈瑞泽说,“这怎么行呢。”
李诗意眼光在就近的席上寻找座位,在不远处,正好有两个空位,他说,“我俩就去坐那儿,沈公子你,在这儿稍安勿躁……”
沈瑞泽苦笑道,“那好吧,也不算远,你俩就坐那儿吧。”
他目送李诗意两人过去坐下,他才在郑月霞身边的空位子上坐下。
他说,“郑姑娘,你是一个人来吗?”
郑月霞说,“哦,不是。”她介绍身边一位富态的中年人道,“这是我舅舅,我随他从温县过来进货,闻听这儿有盛宴,因此,来凑热闹了。”
沈瑞泽说,“我们也是呀。刚才那两位,是李诗意和陈烈儿。李诗意可是前景国公的孙儿,他跟皇帝是好朋友。”沈瑞泽压低了声音,说出后面一段话。
郑月霞说,“景国公吗,就是被人们称作草包的常败将军李景隆?”
沈瑞泽笑道,“小声点,别让李诗意听到,他要生气的。”
郑月霞哈哈地笑了一阵。
沈瑞泽客气问道,“舅舅是做什么生意的?”
郑月霞舅舅说,“酒。”
沈瑞泽问,“开封都有啥好酒?”
舅舅说,“开封府睢阳县有扳倒井酒,洛阳府伊川县有杜康酒。开封这两种酒,在城内有经销点。”
他指着桌上的酒坛说,“你看,这是杜康酒,那边桌上,有扳倒井酒。”
沈瑞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到酒坛上扳倒井的字样。
沈瑞泽问,“邓定国呢?”
郑月霞说,“他当然是到处走镖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
沈瑞泽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金陵呢?”
郑月霞说,“你陪我去吗?”
沈瑞泽说,“我恐怕不行,我要一路向西了。”
郑月霞显得很失望的样子,叹息了一声。然后展颜一笑道,“我随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沈瑞泽说,“我最远的地方,可能会到号称生命禁区的昆仑山脉可可西里山恶人谷,还要穿越茫茫大沙漠,太凶险,你去不合适吧。”
郑月霞说撅嘴,“不让去就算了。你就不能安生地呆着,读读书……我可以陪你一起读书的。”
沈瑞泽说,“多谢郑姑娘,江湖历险,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郑月霞说,“好吧。什么时候你收心了,我再和你在一起。”她说的话很明显,对他有意思。
在三国时空,她对应的,就是欧阳雁翎。沈瑞泽已经辜负了两个版本欧阳雁翎的感情。他不敢多想,害怕自己会动情。
席间,人们开始各种传,都是关于李世骞的话题。
“龙啸原真不是东西,居然敢陷害小李探花。”有人愤愤不平道。
“是啊,听说少林派的慧福禅师,连同河北六义的赵正义大爷,已经将李世骞押往少林寺,在梅花盗真相完全解开之前,他们竟然暂时软禁李世骞了。”又有人接口道。
沈瑞泽心底长长的吸了口气,曾经,李世骞是他心目中最有分量的男儿。
他多情,他隐忍。直到忍无可忍,才用飞刀射杀每一个敢于挑战传奇的人。
后来,沈瑞泽思考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他为什么一定要射人家的咽喉?
渐渐的,李世骞变得不再可爱。
与其在江湖中遇见他,不如在江湖中听到他的传说。
他要做的不单单是传奇,他要做神话,权威,任何人都得照他意思说话做事。
这不可怕吗?那些追随他的人,更加可怕。
在李世骞的眼里,所有人都心怀鬼胎,几乎没有一个好人。
包括龙啸原,慧福禅师,赵正义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是心口不一,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开始他苦口婆心,用道理说服人们。当人们还是不听不服,他就只有飞刀了,例不虚发。
一刀封吼。
然后人们说到了龙啸原夫妇,这桌上的人说,“怎么不见龙啸原夫妇来赴宴,林诗吟好歹是林韵婵的堂姐呀。”
那一桌上的人说,“事情搞成这个样,龙啸原哪还有脸来吃酒?林诗吟更是没脸见人啊。”
又有人说,“我听说林诗吟结拜的义妹黎巧丽来了,还有他们两个的宝贝儿子龙小革也来了。”
接着有人惊讶道,“龙小革,只有十四岁的他不是因为心地歹毒,被李世骞废了武功吗。为此,林诗吟恨死了她这个道貌岸然的表哥!”
这个说,“啊,舅舅废了外甥的武功,也太狠心了吧。”
那个说,“李世骞事前并不知道这个顽劣孩童,是他外甥!”
“唉……”大家纷纷摇头叹息,表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