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回忆下来,天光已现,远远近近的宫殿在仙气氤氲中现出了轮廓。我踱到窗边,就见不远处裹着熊熊烈火的金乌正昂首挺胸地以一种近乎静止的速度匀速向西方飞去,浑身上下透出种欠踹的气质。
景程仙官悄无声息地立于寝殿门旁,垂手道:“公子,观音大士携友到访,现已请到前厅奉茶。”
“哦?”我盯着金乌道:“怎么来的,坐着金乌?”
景程仙官:“……”
自被观音带到九重天上后,我俩就有些不对付,相处久了,师徒情深一点儿没见着,倒是越发的相看两厌,即便是长时间不见都没有过一不小心的乍见之欢,鉴于这个缘故,自我独立府邸以来,她一百年来看我一次,完美做到定时定量,这次只过了三十年便又巴巴地来了,还是携友,真是新鲜的紧。
刚到前厅门口,就见观音正优雅地端着茶杯细细品鉴着,一袭白衫绝世出尘。挨着她的约莫就是她携的友,是一个长相出众的小仙女,单看举止气度,倒像是年轻……很多的观音。
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前厅,行礼道:“见过师尊,不曾想师尊还要加访一次,招待的仓促简陋,还望师尊恕罪。”
观音笑的很宽容:“哪里话,日后也还是简陋一些,招待一杯清茶即可,每次准备一大桌子酒肉,过后还得全倒掉,未免太过糟蹋,来,生儿,坐。”
我缓缓在她对面坐下,心下暗自警惕,每次她这样亲昵地叫我,准没好事儿,遥记得上次是为收服黑熊精,我被封了法力送到酷爱音乐却五音不全的黑熊精那里做了月余的知音。
观音却没有下文,只是闲闲地品茶,倒是那个小仙女抬头瞅了我一眼。
我喝口茶,饶有兴趣地打量打量小仙女:“几日不见,师尊这是给我添了个小师妹么?模样很不错,倒像是师尊亲生的。”
小仙女好看地皱一下眉,放下茶杯淡淡地笑,“小仙素依一直随着师尊在骊山修行,少来天界,大名鼎鼎的惠行仙君自是不识得。”
“骊山?师尊?”刚刚喝下去的那口茶仿佛火球般一路从喉咙烫下去,烫得我目瞪口呆。
“生儿不得无礼,这都怪为师没有引见。师妹也莫要怪罪才好,”观音笑眯眯的样子怎么看都有些幸灾乐祸,“生儿,这是骊山师伯的得意弟子,星月大士素依,你该叫声师叔才是。”
我讪讪道:“大士好修为,比我师尊看着年轻多了,”又忙转了题,“师尊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
“往事虽已逝去,却并未完全逝去,更不能当成没有发生过。”观音放下茶杯,叹出这么一句既不应时亦不应景还带三分莫名其妙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转着茶杯无语凝噎,这话着实不好接。
好在这尴尬适时地被观音接下来的话冲淡,“生儿你可知四大凶兽曾在天庭作乱的事?”
“师尊说的可是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动乱?据说天庭出动了百万天兵围剿,结果还是让那四头畜生给逃了,太子燕泰都被饕餮连皮带肉的扯去一条胳膊,也算是天庭战史中血泪的一笔。”
“那你可知,那四大凶兽为何能从围剿中逃脱?”观音凝重地望着我。
“许是天兵不济的缘故?”我斟酌道。
观音笑着摇摇头,露出一个“你再猜”的鼓励眼神。
“那是天将不济的缘故?”我再斟酌道。
观音笑得有些僵,“不是。”
“难道是天帝不济?”
观音咬牙切齿道:“能忘掉‘不济’这个事儿么?没有不济,谁都济!”
“哦,”我想了想,再想不出还有什么深层次的原因,随口道:“莫非是有人相帮?”
“不错,”观音宽慰地一笑,“帮它们的可不是人,而是妖王之子五公子,传说五公子是妖界的第一奇才,只有两万余岁时,妖王就要全力施展才能与他勉强斗个旗鼓相当,难得的是长得风流俊俏,竟一点不像妖界的。”
“哦,”我百无聊赖地喝茶。
“自从五公子救了四大凶兽后便销声匿迹,而近期听闻他又在人间出没,仙君对此事如何看?”素依突然发问。
我看着她一脸严肃,觉着还是刚刚的笑好看,如此想着,脸上忍不住有了笑意,“大约是救那四头畜生的时候受伤了吧,现在养好了,自然也想出来溜达溜达,老闷在屋里可不得闷坏了。”
观音欣慰地叹道:“你能这般善解人意,这次你们下界,本座便放心了。”
“你们?谁们?”我疑惑道,从头到尾想想,越发疑惑,“什么情况?”
“这还不明白,自然是素依师妹与你一同去凡间查访五公子的下落。”观音浑身上下散发着种理所当然的光芒。
“为何是我同去?”我隐约觉着不对头。
“此事是师尊同骊山师伯共同定下的,论理该是我同素依师妹下去的,这不为师有徒弟嘛!”观音羞赧道,脸上配合地现出一点点红,神色却如常。
“我不去。”我想也不想,断然拒绝。
“师尊早料到你会如此说。”观音瞬间收回那一点红,和蔼地笑。
“你们说让我上来就上来,让我下去就下去,凭什么啊!”我挑衅地看她。
“这句师尊也料到了。”观音笑的越发和蔼。
“他还料到什么了?”我嘴角抽一下,真添堵。
“五百年了,你的不解和愤懑也该有个了结,师尊说所有的问题他都可以为你解答。”观音的眼中有悲悯有挣扎,一如当年确认我时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