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代的玻璃杯和几十年后玻璃杯还不太一样,这个年代很多东西都产能不足,包括几十年后大家都觉得便宜到没啥美感,不想买的玻璃杯。
这年头玻璃杯还不是十几二十年后那样各种款式都有,基本上属于统一的型号,成人手掌一握粗细,差不多跟鸭蛋大小,高度在接近十厘米左右,啤酒一瓶下来,顶多倒两杯多一点就没了,这样的杯子,一杯基本上就是四两。
如果说之前郑主任要求邹凯拿小酒杯自罚三杯那是在出气,现在让邹凯拿啤酒杯连罚三杯,那可就是在强逼了。这已经不是要赔礼道歉了,这是在搞事情。
程福金不愧是老江湖,脑子转的飞快,郑主任让他拿啤酒杯子,他知道是肯定要拿的,但是这个不能拿来喝白酒,于是笑着说道:“那我去叫老板娘送上来几瓶啤酒。小凯,等下你可要多喝几杯。”
叫了啤酒上来,自罚三大杯白酒变成了自罚三杯啤酒,那就不至于搞得太僵了。而且这也算是取巧,反正郑主任说的只是让罚酒,又没直接说拿大杯子罚三杯白酒。
当然,郑主任肯定是一时之气,有了这样的念头,只是只要这么一打岔,郑主任应该也能顺坡下驴,那这场危机就算是化解了。
程福金自认为他这样做是可以化解危机的,毕竟郑主任跟邹凯之间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矛盾,一时之气,冷静下来都会化解,他在中间多斡旋就可以了。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郑主任不耐烦的敲了敲桌子:“拿什么啤酒,就白酒,他把三满杯白酒喝了,咱们再谈事情。”
不止是程福金愣住了,邹凯也愣住了:这小子到底跟自己什么深仇大恨,就因为自己当时没喝酒,他就犯得着这样对付自己?这是吃错药了吧?!
“郑主任,白酒这样喝太多了,那就谈不成事情了,咱们还是等菜上来,吃着菜慢慢喝,一口气这样灌三大杯,人说不定就要送医院了。”程福金赶忙赔笑道。
这三个啤酒杯都装上白酒的话,最起码也一斤多的酒,就算是酒量好的人,也不可能一口气把三杯灌下去没有事,喝酒最怕一口气猛灌,那很容易出事,因为大量的酒精进入人体内,肝肾根本受不了,不像缓慢的边吃边喝,可能喝上一斤没事,那是因为肝脏肾脏一直都在工作,时间没那么急。
郑主任的脸却垮下来了:“送医院怎么了?我前两年陪领导喝酒,去医院打吊针输液的次数还少吗?怎么?他的命金贵?是个宝贝疙瘩?镇政府招待所离镇医院又不远,喝完去输液不行吗?”
这种事情让几十年后的年轻人来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到了后面,国家已经全面限制公职人员饮酒,说是工作时间不许饮酒,但是很多地方为了公职人员的形象,基本上是全面禁止,不许喝酒,一旦被举报那就是大麻烦。
而且还有不少案例爆出来,比如说人喝醉了回去的路上出车祸或者失足摔死,家属把同一桌的客人告上法院,要求共同赔偿,这样的案例还不止一起。
所以,绝大部分人已经没有了灌别人酒的想法和意识——出了人命那是要坐牢的,就算不出人命,人家住院费你要不要包?
所以,几十年后,人们根本没有这种故意灌酒到别人住院的想法,更不会有这种明知道喝下去会出事,还要求对方强行喝酒的事情发生。
但是在这个年头,这样的事情是很正常的,还是之前说的那个结论,酒桌文化本身就是征服和臣服两个课题。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示臣服,自己能做什么?特别是惹怒了领导之后,除了拼命地自残灌酒,灌到送进医院抢救,还能做什么?
把自己灌得越是凄惨,情况越是严重,领导心中愧疚,事情就办成了。就像郑主任说的那样,他前几年是小兵的时候,跟领导喝酒,去医院里输液打吊针,那都是隔三差五的常态,这就是这个年代基层的真实情况。
现在郑主任不开心了,觉得邹凯坏了他和老板娘的好事,更恨邹凯这个小白脸勾引了老板娘,让老板娘“移情别恋”,对邹凯这个小白脸简直恨到了骨子里。
他当然知道白酒喝多了伤身子,他前些年为了爬上来太拼了,喝了太多白酒,这两年身体明显感觉大不如前,特别是办床上那种事情,比前几年的时间明显大大缩水,不过他也没后悔过,反正女人爽不爽没关系,他爽了就行。前些年没有权力,就算身体再好,那也没有女人可以让他爽的。
他知道酒精中毒对身体的损耗,更恨不得一次就把邹凯给折磨成个废人,最好让这个小白脸的家伙废掉,成个太监,他心里才解气。
要是真的出了事,真的喝死了,他也不怕,这个年头还没听过酒桌上喝死人要负什么责任的,大不了他就出点钱,赔这家人仨瓜俩枣打发了,对方还能翻上天了不成?
所以,郑主任此刻就是怀着最大的恶意在逼迫邹凯,他甚至觉得邹凯死了是最好的,这样那张小白脸就不会再出现在这里,更不会勾引老板娘了。
听到郑主任的话,程福金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原本以为郑主任是之前丢了面子,只要找回面子就行了,所以他才促成今天晚上的这个酒席,觉得邹凯只要跟郑主任服软认个错,这个事情就算是结束了。
现在剧本完全已经脱离他的掌控,程福金也开始慌了,郑主任不了解邹凯,他跟邹凯交锋过,当然知道邹凯不是那种任人揉捏的平头老百姓,那可是去南方做大生意的人物,郑主任这样把人家往死里逼,人家会善罢甘休?
程福金想到这里,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赶忙笑着打岔道:“郑主任就是开个玩笑,这样,我和小凯一人喝一杯,其余的酒先欠着,咱们等菜上来,边吃边喝,三杯酒肯定要喝的,这个我打包票。”
程福金想着,换个说法,只要把眼前的危机渡过了就好,他可真不想让这场酒席搞崩。
郑主任却冷哼了一声:“三大杯白酒,必须现在就给我喝了,不喝我立刻拍桌子走人,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他要是不喝,那个土地证想办下来,这辈子都别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