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思涵乘坐山城飞往北京的航班,准时抵达了首都国际机场。
刚一走到出口,她就看到杜鲲鹏的司机小李已经微笑着迎了上来。
谢思涵微笑着向小李示意:“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小李。”
“谢姐,你太客气了。”小李憨笑着,顺手接过谢思涵的行李说,“走吧,车在外面。”
谢思涵点点头,随着小李走出了人流攒动的机场大厅。二人来到停车场,谢思涵一眼就看到了杜鲲鹏那辆银色的途锐。小李上前一步,麻利地打开后备厢,把谢思涵的行李放了进去。
谢思涵打开副驾驶室的车门上了车,很自然地系好安全带。小李上车之后熟练地发动了车子,载着谢思涵驶离了机场。
“谢姐,说实话,我特佩服你。”小李一边开车,一边对谢思涵说,“我真纳闷,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你怎么就能把饮品公司搞得那么火呢?”
谢思涵微笑着说:“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我哪有那么厉害。”
小李说:“集团上下谁不知道啊?我还在北京的好几家超市里见过咱们的美人松茶饮呢?”
谢思涵说:“是吗?你的眼睛还真够利的,北京的货应该才发过来不久。”
小李说:“我不仅看到了,而且还买了好几罐呢?”
谢思涵说:“哟,这么热爱公司的产品,下次来,姐姐一定多给你带上一些。”
小李笑着说:“这么点小事,哪敢麻烦谢姐呀!有事找谢姐时,一定得是大事才行。”
谢思涵说:“我能办什么大事,小事能办好就已经不错了。”
两人闲聊之间,车子已经平稳地驶上了高速公路。就在这时,谢思涵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见上面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前面的区号是00852。她略一迟疑,便接起了电话。
“请问是谢小姐吗?”话筒里传出了一个让她似曾相识的声音。
“你好,我是谢思涵。”谢思涵彬彬有礼地回答。
“谢小姐你好,我是林永贤。”对方友善地笑着说,“香港V.J公司的林永贤。”
“您好,林先生。”谢思涵倏地反应过来,对方原来是特别可乐浓缩液的供应商,V.J香港公司的总经理林永贤。
林永贤上次曾陪同亚太区总裁罗里斯曼一起到北溟饮品公司考察过,同谢思涵有过几面之缘。
只听林永贤在话筒里笑着说:“亏得谢小姐还能记得我。”
谢思涵也笑着说:“我就是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啊,没有您哪会有特别可乐,没有您更不会有北溟饮品公司的今天。”
林永贤说:“谢小姐真是高抬我了,应该说是北溟给了V.J一个接近中国市场的机会。”
谢思涵说:“彼此,彼此。”
林永贤说:“谢小姐现在讲话方便吗?”
谢思涵看了一眼小李,说:“有什么事您尽管说吧。”
林永贤说:“那我就多占用您一点时间。”
谢思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林先生客气了,您要是再这样客气,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永贤哈哈一笑说:“是这样,听说贵公司要参加19号在香港的亚洲食品博展会?”
谢思涵说:“林先生的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那看来是确有此事了。”林永贤顿了一下说,“我只想知道,谢小姐到时来不来?”
“我还没有最后确定,但程雪雁小姐会带队参加的。”谢思涵稍稍思忖了一下,问道,“怎么?您也要参加这次展会吗?”
林永贤说:“是的,如果您能来的话我们正好可以做个伴。到时,罗里斯曼先生也会出席的。”
听林永贤这么一说,谢思涵的心中不由一震,而嘴上却说道:“合作伙伴应该常走动,我一定争取过去。”
林永贤的回答也十分干脆:“那好谢小姐,一言为定,到时不见不散。”
“好的,再见,林先生。”
谢思涵挂断电话,大脑就飞速地运转起来,她暗想:林永贤打这个电话的动机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借着展会的契机,合作伙伴之间聚上一聚吗?难道是为了浓缩液的事情?可如果是这个原因,他根本没有必要非等到19号,更没有必要搬出罗里斯曼,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切看似不合逻辑的推断,不免让谢思涵陷入了沉思。
……
一个小时之后,小李载着谢思涵来到了北溟集团总部。
小李把车停在了门前,对谢思涵说:“你先上去吧谢姐,行李就先放在车里。杜总晚上已经安排好了,要在全聚德给你接风,我先去前面的4S店给车做一下保养,一会儿回来接你们。”
谢思涵点头说:“好的,小心点开车。”
随即,下了车,走进了办公大楼。楼里的保安都认识谢思涵,见她回来,便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谢思涵微笑着登上电梯,她觉得大楼里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而自己却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在山城一晃就是半年,好在没有辜负杜鲲鹏的期望,各个部门逐渐走向规范,产品也已经成功推向市场,公司已经成功得救了。
电梯在8楼停下,谢思涵来到杜鲲鹏办公室的门前,轻轻敲响了房门。
门打开了,秘书一见是谢思涵,不由面带欣喜地说:“回来了,谢姐。”
谢思涵点头微笑着说:“杜总呢?”
秘书忙把她引进了屋中,说:“杜总在办公室,我去告诉他一声。”
谢思涵笑着摆摆手说:“还是我来吧。”说完,走到里间杜鲲鹏办公室的门前,轻叩了两下门。
“请进。”声音刚落,里面便传来了杜鲲鹏那浑厚的声音。
谢思涵推门进去,见杜鲲鹏正坐在电脑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于是,她没做声,而是默然向他的办公桌走去,静静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椅子上。
“哟,回来了思涵!”杜鲲鹏抬起头来,一见是谢思涵便笑着站起身指了一下屋里的沙发说,“来,坐这里。”
谢思涵笑着站起身说:“以前习惯了坐这张椅子,在您的办公室哪敢坐沙发呀!”
“那这个习惯以后得改改了,你现在不是我的助理,而是饮品公司的老总。”杜鲲鹏哈哈一笑,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班台后面的位置走了出来。
谢思涵坐在了沙发的一端,杜鲲鹏走到饮水机旁边,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语重心长地说:“思涵哪,真是辛苦你了。”
谢思涵接过水杯说:“别这么说杜总,我就剩下这点吃苦的本事可以用得上,要不然真不知道在北溟还能干什么。”
杜鲲鹏坐在了沙发的另一端,目光中又多了几许赞叹之色,说:“思涵,我刚才正在看你给我发过来的财务报表。说句真心话,饮品公司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创造出这样的业绩,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谢思涵说:“这更多得益于萧总的功劳。”
“云帆的事我很惋惜。”杜鲲鹏的目光一黯,叹了一口气说,“他让我真正理解了什么才叫艺高人胆大。”
谢思涵说:“萧总是个好人,也是个能人。”
杜鲲鹏说:“有件事你还不知道。其时,当初云帆来为北溟做策划的时候,根本就没跟我签什么协议。”
谢思涵微微一怔,说:“雪雁跟我简单说过这件事。”
杜鲲鹏说:“我们双方做了一个君子约定,就是按策略执行后,饮品公司所产生的实际利益的百分比来支付他的策划费用。换句话说,如果他的策略没有给饮品公司带来利益,我们可以不必支付他任何费用。”
谢思涵说:“杜总,这件事虽然能说明萧总是一个注重实效的人,但其中最大的成功则是因为您敢于使用这样的人才。其时,对于这样的合作而言,您也承担了一定的风险。”
杜鲲鹏自嘲的笑了笑说:“我不过是耍了一个小聪明。因为无论我用不用云帆,来自市场的风险始终都是存在的。而用云帆这样的人,不仅不会加大风险,反而会降低风险,规避风险。”
谢思涵喝了一口水,听杜鲲鹏继续说:“其时,公司是否能赚到钱我都不会让云帆白白出力,更何况现在的盈利已经超出了当初的预期。该付的钱,马上就要兑现。”
谢思涵说:“萧总当初是以天悦管理顾问公司的名义服务于饮品公司的,而这家公司又属于和众传媒控股公司,总裁叫齐天舒,是萧总的好朋友。萧总生前曾经跟他提过跟咱们合作的事,但没有提到策划费用的问题。雪雁为这件事专门和齐天舒联系过,对方回答,既然萧总没有提到过钱的事,那就视为这件事并不存在,咱们也无需向天悦支付任何相关的费用。”
“又是一个怪人。”杜鲲鹏缓缓地说,“人家不要是一回事,咱们给不给又是另外一回事。”
谢思涵想了想说:“我看不如这样吧,既然萧总没有提出一个具体的分成的比例,那咱们就自己确定一个。然后,把这笔钱交给雪雁,让她转交给齐天舒,至于他收不收就是另一回事了,但至少咱们可以安心了。”
杜鲲鹏略微思忖了一下说:“也好。思涵,那你就再受受累,把件事安排一下。”
“您放心吧,这是我份内的事。”谢思涵又喝了一口水说,“杜总,我在电话里跟您说了,这次回来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跟您商量。”
杜鲲鹏说:“你是说关于合资的事?”
谢思涵点头说:“饮品公司声名鹊起,前来洽谈合资、合作的人也渐渐多了。在这些有意向的合作者中,我曾接待了两位不速之客。”
“是吗?”杜鲲鹏饶有兴致地望着谢思涵。
谢思涵说:“其中一位是高胜投资银行的投资经理。”
杜鲲鹏的眉毛一展,说:“高胜是世界著名的投资银行,饮品公司能够引来他们的关注,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谢思涵说:“不仅如此,他们还给出了合作的条件。”
杜鲲鹏说:“说说看。”
谢思涵字斟句酌地说:“成立新的合资公司,他们出资300万美元,占30%的股份。”
杜鲲鹏沉思了片刻说:“投资银行可以判断已经产生效益的产业,而且可以精确地计算出它的价值。饮品公司当时投入的资本是1000万人民币,以他们的出资额来看,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经大大地升值了。”
说到这,杜鲲鹏复又问道:“那另一位不速之客又是谁呢?”
谢思涵一字一顿地说:“N.E.S公司。”
杜鲲鹏微微一怔,问道:“哪家N.E.S公司。”
谢思涵说:“总部在瑞士,是以生产奶粉、咖啡而著称的N.E.S,也被喻为世界上最大的食品公司。”
“真没想到。”杜鲲鹏略微思忖了一下,喜悦之色不由浮现在了脸上,“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谢思涵说:“他们要51%的股份。”
杜鲲鹏问:“价格呢?”
谢思涵说:“价格没有谈,他们说股份的比例是不可改变的条件,如果这一点不能达成共识的话,就涉及不到价格的问题。”
杜鲲鹏笑笑说:“的确是够强势,你是怎么回答的?”
谢思涵笑笑说:“我实话实说,告诉他们:高盛开出的价格是300万美元,30%的股份。你们如果不比高盛价格高的话,我们也谈不到股份比例的问题。”
杜鲲鹏赞赏地说:“这叫守中带攻,以柔克刚。”
谢思涵自嘲地说:“您就别取笑我了,我是真的不懂,才回来请您拿主意的。”
杜鲲鹏想了想说:“投资银行只是一个纯粹的财务投资者,除了钱之外,并不能给饮品公司带来其他的东西。而N.E.S不同,作为世界领先的食品业巨头,如果能同他们合作成功,给我们带来的将是除了钱之外,还有管理和创新。”
谢思涵说:“您的意思是倾向于N.E.S?”
杜鲲鹏说:“先别这么早下结论,投资银行做的是低买高卖的交易,高胜既然抛出了300万的价格,就说明饮品公司还有一定的升值潜力。合作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谈成的,先吊一吊他们的胃口,N.E.S那边找时机再做深入的接触,探探他们的底线。”
谢思涵说:“我明白了。”
杜鲲鹏看了看表,笑着说:“时间不早了,我已经在全聚德定了位子给你接风,一会儿再去找马总,吕总他们坐陪。”
谢思涵急忙说:“这怎么敢当。”
杜鲲鹏起身说:“你是北溟的功臣,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杜鲲鹏走到门前,打开门对秘书说:“你给小李打个电话让他上来一下。顺便再通知马总他们一声,就说十分钟之后出发。”
秘书答应了一声,便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小李。
谢思涵也看了看表,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饮而尽,觉得心里豁然开朗了许多。
2.
当谢思涵从北京回到山城的时候,程雪雁也刚好结束了全国重点经销商的走访工作。在谢思涵的办公室里,两个人重又坐在一起,对公司下一步的发展交换着各自的想法。
程雪雁说:“这次走出去才发现了很多问题。美人松茶饮现在所面临的问题同当初特别可乐是一样的:我们虽然把产品卖给了经销商,经销商也把产品铺向了零售渠道,可产品摆上零售终端以后,缺乏必要的拉动消费者的促销活动。所以,仅凭现在这样的自然销售,很难让消费者认知产品的特性,更不会产生大的销量。”
谢思涵也十分赞同程雪雁的观点,她说:“同意你的看法,就像萧大哥为特别可乐策划的那个‘特别挑战’活动一样,美人松茶饮也需要制造自己的影响力。如果在这个过程中,零售终端没有被盘活的话,那我们目前所做的工作不过是完成了一种变相的库存转移。”
程雪雁点点头说:“还有,我们的经销商在全国分布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我统计了一下,共计有12个省,其中包括8个省会城市,16个地级市,22个县级市。我觉得,每个区域应该派驻一名销售代表,来协助经销商的日常工作,并可以确保我们今后的销售策略能够更好地得以实施。”
谢思涵皱着眉头说:“如果每个地区都放一个人的话,至少需要30几个人,战线拉得有点太长了。”
程雪雁说:“这都是我的错。一是美人松茶饮上市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制定合理的分销模式就把产品糊里糊涂地卖了出去。还有,因为云帆的事……”
程雪雁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谢思涵打断了:“这怎么能怪你呢?当时有萧大哥在,这些事自然也都是他所考虑的范畴,可他走得太突然,以致于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措手不及。而你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能忍着那么大的悲伤回到公司,这就已经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了,我真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程雪雁黯然地说:“我怎么会没有错呢?就因为当时有云帆在,所以我的依赖感才漫无节制地增长,对销售方面想到和做到的真是少得可怜。”
谢思涵说:“雪雁,你可千万别钻这个牛角尖。你做得已经够好了,当时公司的架构就是由萧大哥负责策略的制定,而我们负责执行。萧大哥的策略之所以能够有效地实施,是和你正确的执行分不开的。美人松茶饮是公司的生命线,他为什么让你来负责,而不用冷文彬和周立他们呢?他是怕万一由于执行上产生偏差,而贻误了大好的战机。”
程雪雁想了想说:“怎么说我也是难辞其咎。对了,冷总那边新人的招聘工作怎么样了?人力资源的匮乏现在已经成为我们部门迫在眉睫需要解决的事情了。”
谢思涵面色一凛,颇有些不快地说:“一提起冷文彬和周立我这心里就发虚。前些天,蓝冰也对我们实施了同红火一样的终端封锁,他们两个来找我讨论应对的办法。我问他们有什么想法,结果说得尽是一些不切实际在短期无法操作的空想。不是让我们也订做一批冷饮设备,就是特别可乐也要增加新包装产品。你想想雪雁,现在这个时候,蓝冰效仿红火的做法还会不会有效?这里面有一个常识性的问题,夏天的可乐如果不冷藏的话,干脆就没办法喝。所以,红火才会选择在夏秋之交的季节来封锁我们,从而想让特别可乐在终端没有存身之地。可现在是11月,即将进入冬季,是碳酸饮料销售的淡季,这个时候和旺季不一样,咱们的产品摆不摆在冷柜里面温度都差不多,仅从这一点上来说,蓝冰的举措对我们产生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了。再加上特别可乐的影响力早已今非夕比,消费者已经认知了这个品牌。最主要的一点是,我们可以给零售商带来更多的利润空间,就算红火和蓝冰的设备里都不能摆放,商家自己也会想办法把它摆在显眼的位置,这是不需要我们操心的事情。”
说到这,谢思涵喝了一口水,继续不满地说:“我也奇怪,他们的脑子里天天在想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想不明白?特别可乐已经行销到全国市场了,他们为什么不能把眼光放得远一点,站在全盘的位置考虑问题,别总是把眼光仅仅局限在山城这一亩三分地。你走了一圈都回来了,而他们俩却天天在营业所待着,我没听说他们有要出去走访市场的意思。”
程雪雁劝道:“别生气了思涵,都说当局者迷,冷总和周经理其实也挺不容易的。特别可乐的对手是红火和蓝冰,面对这样的对手难免会有很大的压力,即使判断失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谢思涵说:“雪雁,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有时看着挺精明的,但有时又傻得可爱。”
程雪雁笑道:“怎么,你还不了解我,我属于那种傻到家的人。”
谢思涵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冷文彬好像有点什么想法。”
程雪雁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思涵说:“我让他主管这次招聘的事,可他却只为周立的部门招了不少人,而你这边却一个都没有。”
程雪雁想了想说:“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谢思涵说:“一是对公司有意见;二是对你有意见。”
程雪雁无奈地笑笑说:“还是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美人松茶饮从他的管理权限中分出来,他难免会有想法。”
谢思涵说:“不怕有想法,有想法可以当面提。怕的就是有想法当面不说,却在背后拨弄起自己的小算盘。现在的问题是,你这边人手不足,而他们那边人手充足。”
程雪雁略微思忖了一下,说:“人贵在精,而不在多。现在每个区域放一个人也只是暂时的应急措施,以后等相关的事情都逐渐理顺了之后,我这边就不需要那么多的人手了。我和陈涛商量了一个美人松茶饮的经销模式,就是以省会城市为单位的独家经销制,在这个基础之上逐渐向下面的城乡渗透。这就是说,我们今后在每个省会城市只设立一家经销商,在他所辖的区域内,所有商家的供货全部由他完成。我们只要集中资源服务好这家经销商就足够了,而不必像现在这样,眉毛胡子一把抓。”
“不错,重质不重量。我们不能靠经销商的量来取胜,而要靠质。如果靠量的话,还没等我们在市场上站稳脚跟,就已经被拖垮了。”谢思涵沉吟了半响说,“这个集中资源的模式可以尝试。无论多大的公司其自身的资源都必定是有限的。谁都知道精细营销的好处,可连‘通用电气’这样全球最大的公司都不可能在中国的每一个省、每一个市,都派驻他的销售人员,更何况是我们呢?”
程雪雁点头说:“每个公司的资源都是有限的,而市场却是无限的。所以,我们不能拿自己的有限,去挑战这个无限。全国的市场固然广阔,但我们所能占有的却是其中的部分。所以,我们应该本着做一个‘点’活一个‘点’的原则,由‘点’形成‘线’,由‘线’来形成‘面’。最后做到以点带线,以线带面,最终盘活全局。”
谢思涵说:“这样做就可以产生‘聚焦’的效果。只有把力量集中于一点,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四处分散。”
程雪雁说:“我还有一个想法,现在我们所面临的形势变了,美人松茶饮和特别可乐已经分别行销到了全国,目前似乎没有必要在一座城市同时配备两支人马,完全可以把这两个事业部再重新整合在一起。这样,不仅可以节约资源提高效率,而且还可以消除目前这种人事上的矛盾,我建议整合之后的部门还由冷总来负责。”
谢思涵思考了良久,颇为慎重地说:“我看,这件事还是慎重一点好,先放一放吧。”
程雪雁问道:“你还是对冷总不放心?”
谢思涵无奈地笑笑说:“我也只是一种感觉。”
程雪雁笑笑说:“都说女人的直觉是最为准验的,那就等你感觉好的时候再说吧。”
谢思涵说:“我看不如先这样,你那边需要多少人,可以先向周立他们部门借调,以供应急。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如果物色到合适的人,再把借调的人还回去,你看怎么样?”
程雪雁想了想说:“也只有先这样了。我想,让陈涛再去人力资源部那边把冷总他们没有录用的人员资料再过过筛子,没准还能有一些收获。我也抓紧时间,把准备拓展的目标市场确定一下。总之,一个原则:以目前已经进货的,地处省会城市的经销商为目标,制定出一个有吸引力的促销活动。再以这个目标市场为依托,筹建起我们在当地的办事机构,用来执行公司的计划,并服务于经销商和零售终端。”
“好。”谢思涵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又问道,“对了,那除了省会城市以外的那些已经在公司进了货的商家怎么办?咱们总不能不管人家了吧。”
程雪雁说:“那就看他们是不是在我们计划拓展的市场之中了。如果是,我们会针对具体的情形提供相关的支援性活动。如果不是,可以有两个办法:一是他们如果愿意自行销售,就尽自己的能力去卖;如果不愿意,公司将全额退款。如果这个时候分销机制与模式不能理顺,谁拿钱咱们都卖货的话,今后将会造成更多的麻烦。”
“摸着石头过河,难免会付出代价。”谢思涵沉吟着说,“不谦虚地说,智慧与经验无关。我们这两个销售外行能有今天的觉悟,已经十分难得了。”
程雪雁笑笑说:“有人不是说过无知者无畏吗。无知者就是不知道水有多深,所以才不知道害怕。等知道害怕的时候,已经变成知者了。”
“那看来知者还远非觉者。”谢思涵略微思忖了一下说,“觉者是知也不畏,畏与知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程雪雁说:“所以,像你我这样的慧根,只能是在无知的圈子里晃了。”
谢思涵笑了笑,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我差点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一边说,一边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张支票。这是一张票面数额为100万人民币的现金支票。
谢思涵把支票放在桌子上推到程雪雁面前说:“这是萧大哥生前应得的。”
程雪雁拿起来看了看,又推了回去说:“云帆生前并没有打算要这个钱,他既然已经不在了,我们就还是尊重他的意愿吧。”
谢思涵想了想,又把支票推了回来,语重心长地说:“萧大哥想不想要都不会影响到他对这笔钱的所有权。他和杜总的口头约定是事实,你学过法律,口头约定也是法律所认可的范畴。所以,对于北溟来说,要信守合同。对我而言,于情于理这钱我都必须交给你。”
程雪雁看了看谢思涵,真诚地说:“思涵,这钱我不能要。云帆是云帆,我是我,云帆已经不在了,你让我怎么把钱交给他呢?”
谢思涵极不理解地埋怨道:“你怎么一个心眼呢?是萧大哥的钱还是你的钱,这在本质上有区别吗?”
程雪雁说:“思涵,你的好意我理解,可我真不能要这钱。我虽然没有高尚到可以不谈钱,可如果今天你非要让我拿的话,这一生我的心都会不安的。”
“我的傻妹妹。”谢思涵叹了一口气,收回支票无奈看着她说,“那我就受受累,先替你保管着,日后一旦你需要的时候再交给你。”
程雪雁笑笑说:“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谢思涵无奈地摇摇头,她无声地望着程雪雁。直到这时,她才蓦然发觉:直到今天,她都没有真正了解自己这个好朋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3.
今天是11月17日,星期六。两天之后,亚洲国际食品博览会将如期在香港开幕。
今天,也是北溟饮品公司启程赴港的日子。
程雪雁醒得稍稍有些迟,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一段总是特别嗜睡,老也打不起精神。
她和谢思涵约定今早一起去机场。她揉着惺忪的双睛,看了一眼时钟的指针,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冲进盥洗室忙着洗漱化妆。
就在刷牙的时候,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呕吐起来。随之,一阵昏眩的感觉便蓦然袭来。她坐在马桶盖上稍稍休息了一下,觉得应该只是小小的伤风,便也没有在意,而是坚持着化了一个素雅的淡妆。
完事以后,她又看了看表,已经没有时间吃早餐了,反正自己也没什么食欲,索性就不吃了。想到这里,程雪雁就直接去衣柜里挑选衣服,这时谢思涵也如约而来。程雪雁去开门,两人一起来到卧室。
“妹妹,你的效率不怎么高啊?”谢思涵笑望着她。
程雪雁一边挑着衣服,一边说:“我也不知怎么搞的,这几天总是觉得特别疲倦,没精神,觉也老是不够睡。”
谢思涵走过来,关切地说:“我看是这一段时间太累了,等回来之后好好调养调养。”
程雪雁说:“我可没那么娇气。”说话之间,她已经把该带的衣物都装好了。
她自己则随意地穿了一件紫色的休闲风衣,浅色的牛仔裤,配了一双半高的磨砂休闲鞋。虽然夏日里那流畅的曲线被秋冬的衣物掩饰起来,但神采之中那种既淡雅又略带妩媚的韵味还是不经意地展露无疑。
两人来到客厅,匆忙之中,程雪雁还是不忘检查了一遍现金、证件、机票等物品。一切准备妥当,两人出门坐进了汽车。
谢思涵望着程雪雁说:“雪雁,我觉得你的脸色不太好。”
程雪雁说:“是吗?”
谢思涵伸出手,摸了摸程雪雁的额头说:“好像有点热。”
程雪雁刚想说什么,突然,只觉得一阵莫名的恶心涌了上来,她急忙对司机说:“小赵,麻烦靠边停一下车。”
车子靠路边停下,程雪雁急忙捂住嘴跳下车,弯着腰在路边呕吐起来。
谢思涵见此情形,也急忙跟了下来,摇着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雪雁?哪不舒服?”
程雪雁摆了摆手:“没什么事,估计是着了点凉,有点晕车。”说完之后,她站直了身体,做了几下深呼吸。随后,对谢思涵笑笑说:“什么事都没有,走吧。”说完之后,便又坐上了车。
谢思涵上车之后,就对司机说:“小赵,咱们不去机场了,去医院。”
小赵答应了一声,刚想在前面调头,就听见程雪雁说:“小赵,我没事,去机场。”
谢思涵有点急了,说:“雪雁,你这是干什么?”
程雪雁笑了笑,用商量的口气开玩笑说:“我真没事。不过是着了点凉,或者是在外面时间久了,回到山城反而有点水土不符了。”
谢思涵绷着脸说:“你少嘻皮笑脸的,我跟你说真的。本来出了萧大哥的事我就已经万分不安了,你要是再有什么事,让我怎么向程叔和付姨交待。”
“放心吧,思涵。”程雪雁轻松地说了一句,随即对司机说,“小赵,听我的,去机场。”
小赵在她俩争执的过程中,原本就减缓了车速,听程雪雁这么一说,就重新加快了速度,向机场的方向驶去。
“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那样倔强,真拿你没办法。”谢思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不过,到了香港一定得先去医院看看,不能什么事都依着你。”
程雪雁急忙点头说:“好,我一定去。”
……
蓝冰的终端封锁并没有在销量上对特别可乐产生什么影响,这的确有些出乎冷文彬和周立的预料。可是,无论畅销与滞销,这些都已经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对于他们二人而言,重要是如何能够占有美人松茶饮这个资源。
谢思涵和程雪雁一起去了香港,这让冷文彬和周立顿时倍感轻松了许多。
他们俩在一家酒馆吃饱喝足之后,便又进入了一家台球馆。两人没有玩“斯诺克”,而是选了一个十五个球的普通花式球台。
周立一边拿起球杆,一边还在揣测着公司的意图,问道:“大哥,您说她们这次为什么只让美人松茶饮参展呢?”
冷文彬说:“这应该是美人松茶饮进入国际市场的第一步。碳酸饮料这个类别在国际市场上正步入衰退期,所以,即使特别可乐参加了这次展会,也没什么太多机会可言。”
冷文彬首先开球,随着主球撞击子球的一声脆响传来,台面上各色的圆球便迅速向球台四周分散滚动起来,一个桔红色的5号球,不偏不斜地正好落入袋中。
周立笑着赞了一声:“好球!”
冷文彬颇为满意地一笑,继续拿起球杆,瞄向了下一个球。
冷文彬一连进了三个球,周立只进了一个。冷文彬又拿起球杆,一连又进了四个。结果,第一局冷文彬以极其悬殊的比分轻取周立。
冷文彬说:“商场上的道理和打台球差不多,只有精于设计,善于设计,才能赢。你不能打一杆看一杆,只凭运气来打球。而是要经过精确的计算,观察好子球的位置,然后控制好主球的走向,只有这样才能赢得比赛的最终胜利。”
周立说:“您说得真是太精辟了。”
这一局周立开球,他奋力击出一杆,把所有子球全都炸开了花,只见十五个子球全都四散分开,可就是没有一枚能够落入袋中。
这时,冷文彬拿着球杆微笑着说:“你可以放下球杆了。”
周立以为冷文彬在开玩笑,于是就用带着怀疑的口气说:“不会吧?”
冷文彬也不答话,而是走到主球前,恭起身子瞄准了黄色的1号球,说:“这个球要用‘低杆’,主球退回来,下一个打5号球。”话音未落,便果断地出杆击球。
1号球应声入袋,白色主球果然像他说得那样,旋转着退到了离5号球不远的地方。
冷文彬继续走到主球旁边,探下身体瞄准了5号球说:“这个球要用‘高杆’,让主球前进到7号球的同侧。”
5号球落袋之后,主球就像被一支无形的手所操纵一样,果然如冷文彬所言,向前,滚到了7号球的同侧。
周立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因为他远远没有想到,冷文彬的台球技艺,居然达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个时候,要用‘中杆’。”冷文彬在球杆的皮头上擦了擦“巧粉”,看着周立微笑着说,“知道7号球进了之后,我要再打哪个吗?”
周立看了看台面上的球,他觉得至少有四个活球可打,便摇摇头苦笑着说:“可打的球至少有3号、15号、9号、4号,我真看不出您下一杆要打哪个。”
冷文彬说:“在进球的同时,还要考虑到如果万一目标球进不去怎么办。比赛之中不仅要考虑进攻,还不能忘记防守。即使这个球进不了,也不要给对方制造进球的机会。”
说完,他看似随意地击出一杆。7号球果然没进,但主球却向侧面滑出,一直滚到了球台的边缘,缓缓地停靠在了贴紧边缘的位置。
周立拿着球杆走到主球前一看,不由愣住了,自己刚才在那边看,至少还有不下三个活球可打,可主球停在了这个位置,就把原来的两个活球都变成了死角球,而自己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是9号球。可是,主球已经紧紧地贴到了球台的边缘,9号球虽然可以打,但要面临两个难点:一是架杆不方便,二是9号球距离主球太远。
周立架起球杆正在左望右瞄之际,忽听一旁的冷文彬意味深长地说:“一定要珍惜好这个机会,不然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听冷文彬这么一说,周立似乎明白了,原来这个球是他故意没进,而留给自己的。
周立终于挥出球杆,杆头虽然击中的主球,却没有打中目标球。主球撞上了球台边缘,看似毫无规律地在球台中滚动着。
冷文彬看到这个情景,不由笑道:“我可给过你机会了,这是你自己不珍惜。”
周立露出一副心悦诚服的表情说:“真没想到您的台球水平竟然这么高。”
冷文彬只是略微看了一眼球台上的形势,对周立说:“你看,你不仅刚才没有击中目标球,而且还给我造成了一个非常有利于我的态势。我现在可以继续打你刚才打过的9号球,也可以打那边的6号和8号球。”
冷文彬说完,便瞄准了9号球击出一杆。球再次应声落袋,可没有想到的是,主球竟然也被弹入了另一个袋中。
冷文彬回过头说:“看来,赢球有时不单要靠水平还要看运气。”
周立笑笑说:“既然没本事做球,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虽然谋事在人,但成事还是要靠天哪!”
冷文彬放下球杆说:“看运气,不等于靠运气,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周立掏出主球,又掏出一枚冷文彬刚刚进过的球,煞有介事地说:“大哥,虽然您现在暂时领先,这结果可不太好说。”
冷文彬轻描淡写地说:“那你就好好珍惜眼前这个机会,奋力一搏吧。”
周立这一次进了两个球,冷文彬也进了两个,双方战成了二比二平。
轮到冷文彬击球,他看了一眼台面说:“在技术相当的情形之下,比的是心理素质。你能猜到这一局的结果吗?”
周立摇头说:“我猜不出来。”
冷文彬笑着说:“我刚才说的是在技术相当的情形下,可你我之间的技术却并不相当。”
周立笑望着冷文彬,没有做声。
冷文彬沉着地计算了一下,然后果断出杆、击球,一杆下来,竟然接连进了五个球。
见此情景,周立不由苦笑着叹气说:“我真是服了。”
冷文彬哈哈一笑,指了指球台旁的休息区说:“走,到那边歇一会儿。”
二人坐下,各自点了一瓶绿茶,冷文彬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我计算得概率怎么样?”
周立忙恭维道:“可以说是丝毫不差,球的走位和走向,以及各种杆法的运用,早知道您的水平这么高,我就不跟您玩台球了。”
“我说得不是这个。”冷文彬放下饮料瓶说,“是说公司目前的形势。”
周立恍然大悟地说:“也让您料中了。程雪雁那边人手不够用,谢思涵昨天给我打过电话,说让先从咱们部门借调过去几个人,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
冷文彬说:“你打算安排谁过去?”
周立说:“一个是孔捷,我表弟;张元,也是我一个哥们儿;还有您介绍来的高亮和徐东,您看怎么样?”
冷文彬想了想说:“这些人都没有问题,可数量是不是少了点?”
周立说:“现在能派过去的就是这些人,再多的话咱们这边就紧张了。我听谢思涵的意思是要在几个拟定的目标市场筹建美人松茶饮的办事处,更多的是要使用当地的人力资源。我们的人实际上就是每个区域的经理,前期的数量看起来虽然少了点,可他们实际管理的人并不少。”
冷文彬说:“常言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公司真能在外面建办事处,这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个好事,到那时,我们的人就如同‘封缰大吏’或是‘四方诸候’,谢思涵她们就算是想动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周立叹了一口气说:“得先求自保,然后才能谈得上其他的事。”
冷文彬说:“这个道理同打台球一样,先打哪个球,后打哪个球,都要计算得精确无误。”
周立也拧开饮料瓶盖,说了一句听起来有些诡异的话:“您不是说运气也很重要吗?下一步就要看看我们的运气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