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国的战斗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不过李恪的中军方面却传出了不好的消息,原本就已经体弱多病的老将们,已经有七八个人受不了旅途的劳顿而病倒,全凭着老神仙孙思邈的妙手,以及远征军离京时所携带的大量的珍贵药品而支撑着,然而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充其量只能是让这些没有多少时日的老将们多活一些日子。
这些跟随李世民出生入死了几十年的老将们,其实早在李世民邀请他们出征的时候,就已经从李世民写给他们的亲笔信中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李世民自己也抱着最后一次出征,甚至于准备埋骨他乡的时候,立即便不顾老迈的身躯答应了出征。
这些人从出征的那天起,虽然偶尔的也会针对此次出征中的战例进行一番讨论,但是却从不对战争发表任何的看法。更多的时间里这些人凑到一起的时候,所聊到的话题都是他们年轻时候的事情,那感觉令李恪不禁觉得,他们就像是一帮养老院的老人们,在依靠缅怀他们往日的辉煌来打发剩余不多的时光。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恪才做出决定,不再亲自率领部队出战,而是选择了一个即靠近战场同时又不用担心会被战火波及,并且还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小岛,作为这些老将们度过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段时光的休养地。
每日里都会有秦琼和房遗爱两支部队的战报被送到李恪这里,而李恪也会将这些战报送到李世民那里,整个倭国的地图李恪早就凭借着当初猥琐男装进自己脑子里的,数不清的有用的没用的书籍给画了出来,李世民和老将们可以凭借着这些地图和每日的情报,了解到两支部队的推进速度,不过他们好像对这些并不十分的上心,更能令他们感兴趣的反倒是今天会不会下雨,哪里有上佳的观雨地点,或者从哪里看日出那里看日落更加的美丽。
刚刚消停了两天的陵州城外,又变得热闹了起来。这一次终于轮到了联军中的突厥骑兵单独亮相,突厥人的骑射水平举世无双那是公认的,所以他们在沉寂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以后,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他们要利用座下战马的速度,以及超过一般弓箭手的射程,给守城的大唐士卒一个教训,让他们无法忽视突厥游骑兵的存在。
沙漠地区的气温变化的非常快,而且也不容易保温,才到九月中旬,白天的气温还能达到三十度左右,但是到了夜晚却冷得令人伸不出手。这种气温令人很难穿衣服,夜间要穿上厚厚的冬装,才能抵御住夜晚的低温,但是到了白天即便穿上夏装都会冒汗。
这一点体会最为深刻的,只怕就要数城墙上守城的大唐士卒了,早上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只要没有战斗发生,他们便穿着笨重的冬服将手插在袖筒里,靠在城墙内侧的墙壁上晒太阳,但是一个时辰以后,他们就不得不将身上的衣服一层层的往下脱,等到两个时辰后换岗的士卒们就已经是清凉的夏装。这种情况被李忠麾下这些来自回纥和东北各民族的士卒戏称为“一天当作一年过”。对于这些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战士来说,倒是个长寿的秘诀。
这一天早上起来,大唐的士卒们在吃过早饭后来到城墙之上,接替负责后半夜执勤的士卒。除了留下几名士卒站在墙垛边负责瞭望的士卒外,剩下的士卒全部都集中到了后面的城墙边,背靠着城墙三五成群的插着手、缩着脖子凑到一起一边晒太阳一边闲扯。
他们之所以会表现的如此的轻松,就是因为城外的联军也知道大早上起来的气温很低,这个时候出来作战会很痛苦,战场之上可不会给你脱衣服的时间,大早上的就发动进攻,回去的时候肯定是一身的臭汗,一旦感冒了就会造成非战斗减员,这种蠢事他们是不会做的。
太阳升起到半空的时候,城外联军的营地大门终于打开,联军的士卒不紧不慢的走出了营地,缓缓的来到距离城墙五里的地方摆开阵势,然后开始准备新一天的攻势。对此,城墙之上的大唐士卒们早就已经形成了习惯,再加上五里的距离足以令对方走上很长一段时间,而城墙之上从一头到另一头只有两丈的距离,几步间便可以到达,所以他们仍旧该闭目养神的继续闭目养神,该扯淡的继续扯淡。
时间过了不久,城外联军的步兵开始出发,还是老样子五千人的步军方阵,越往前走分散的便越开,直至在距离城墙五百步的地方形成散兵阵形。这同样是城上的大唐士卒们,闭着眼睛都能说出来的老套的、一成不变的进攻方式。只要他们不进入到连弩兵的一百六十步的射程范围,大唐的士卒们就会仍旧保持这种懒散的状态。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要轮到下一波大唐士卒来接替他们,按照城外联军往日的习惯,今天的战斗将会由接替他们警戒的士卒来完成。而现在的这两千士卒,则会在城下的军营度过这一天剩下的时光。
还有一盏茶的时间,正在城墙上执勤的士卒便要由下一组人接替,而城外正要攻城的联军距离城墙还至少有五百步的距离,城头上的大唐士卒显得越发的轻松。如果说是激烈的攻城战还能令他们多少有些紧张和刺激的话,这种只需要连弩兵扣动扳机便可以打退对方一轮又一轮的进攻,是在难以令他们兴奋起来。
就当他们将身上的冬服彻底的脱下来拿在手中,并且准备和即将来接替他们的部队进行交接的时候,忽然有站在前面的观察的士卒大声的喊道:“注意,城外有一支两千人左右的突厥骑兵正在快速的向着城墙冲过来,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正躲在后面闭目养神和扯淡,等着即将到来的交接班的大唐士卒们,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立马就怒了,一个个咬牙切齿的冲到了各自指定的位置做好战斗准备的同时,对着即将到来的突厥骑兵破口大骂。他们之所以会表现得如此的愤怒,是因为他们的军规中有一条就是:战斗中不允许进行轮值交接。
眼看着放个屁个功夫后,自己这些人就可以躲到军营中,继续刚才没有扯完的淡,如今却被这些突然发动冲锋的突厥骑兵给搅合黄了,尤其是已经走到了台阶口准备过来交接的那一组士卒,居然用一种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他们这群倒霉的孩子,他们又怎么会不愤怒。
实际上对于他们来说,只要对方不发动全面进攻,就一点危险都不会产生,同时也很难令他们对这种波澜不惊的战斗提起兴趣,所以他们才会因此而产生偷懒的想法。就比如说正准备接替他们的那一组人,之所以会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也是因为他们对这种既没有生命危险,更没有惊险刺激的对抗感到厌烦,有人能够替他们扛下来,他们正是求之不得呢。当然,如果是此刻的战斗非常激烈,他们虽然不能将对方替换下来,也会毫不犹豫的加入到战斗中的。这就是在生死患难中培养出来的兄弟感情。
场外的突厥骑兵并没有直冲着城下而来,而是向左侧兜了一个大圈,然后从靠近城墙拐角处斜着切了进来,这样的话可以在最大限度上避开大唐守军的连弩袭击,并且给自己一方创造出接近城墙,达到自己一方射程的目的。
这些个从马背上长大的突厥人,从懂事起便开始接触战马和弓箭,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最大保障,所以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的善于骑马作战,也没有人能够在箭术上超越他们。尽管他们手中弓箭的射程普遍的都能够达到七十步开外,但是为了达到伤敌的目的,他们还是冒着对方连绵不断的箭雨,冲入到六十步的距离,并且来开手中的弓箭予以还击。
大唐士卒从双方开战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伤亡,终于出现在这群拼死突入到城墙附近的突厥骑兵手中,之前死于对方投石车下的大唐士卒纯属意外,而且他们当时并没有在城墙之上,严格地说算不得战场伤亡。这就好比是上班的途中遭遇车祸,很难将其归入到工伤的范畴当中去。
在城外突厥骑兵拼死拉动弓弦,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会一支接着一支的射出手中的箭的攻击下,有上百名大唐的士卒中箭倒地。之所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出现如此重大的伤亡,一是因为对方的这次攻击非常的坚决,根本就不顾及个人的生死安危,这二就是连日来的联军进攻都显得有气无力,从而使得大唐的士卒多多少少的都变得有些疏懒,认为在己方躲在城墙后面的情况下,对方根本就不可能对己方构成威胁,从而没有认真的执行规避动作,以至于伤亡数量远远高于正常值。
很快的,突厥的骑兵便从城墙拐角处冲到了城门附近,当他们射出手中最后的一轮弓箭后,迅速的催马奔向本方的阵营。
而大唐的连弩兵尽管拼命的射出手中的弩箭,也不能将他们全部都留下来,以给己方伤亡的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