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八稞听罢,不禁疑惑。海西郡主远在萱国,不过二八年华,未听闻出阁,这“小姑子”从何而来?何况林中说话之人,听声音也不过是个年轻女子。
琼波昌龙和夫人叶似霜,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所以。
“扎雪的小姑子?扎雪夫君的妹妹?可孩子还未婚配啊?这亲戚是怎么论的?”叶似霜暗自思忖,一头雾水。
“老子管你小姑子小姨子,快滚出来。”格八稞恫吓道。
“大不了玉石俱焚。”林中人悠然说道,话音附近,传来弓弦张紧之声。
格八稞一怔,看向西北西南的山头。另外两支搜山队,应该快到了,就与你费些口舌,正好拖延时间。
他打定主意,又道:“我们的命,可没大首领和夫人值钱。”
“知道自己是贱命,还不快缴械投降?”林中人厉声道。
“你们有多少人?”格八稞问。
“每棵大树后,都有我的人。”
“这山谷里,千年古树可没几棵。”格八稞一笑。
“你什么意思?”林中人不解。
“哈哈哈……你们不该轻易拉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十余人,不会再多了。”
“我的人,以一当十。”林中人骄傲地说。
“是骡子是马,拎出来遛遛,空口无凭。”格八稞讥讽道。
“你算老几?说遛就遛?”林中人驳斥道。
“牙尖嘴利,听你的口音,也是海东海西或双流人士,报上名来?”格八稞不紧不慢地问,若无其事地看向四周。西南西北方向的山坡上,在昏暗的月色下,有树枝晃动,距离脚下不过百丈。
格八稞嘴角上翘,继续道:“我还听说,海西郡主尚未婚配,你是哪门子的小姑子?你的兄长难道一厢情愿,想着入赘,做个上门女婿?”说罢,叛军又是一阵哄笑。
“哪里还有什么海西郡主,海西大首领已经易主了,让你的兄长早断念想……”格八稞滔滔不绝,说得起劲。
林中,十余蒙面人,一字排开,躲在树后。
“郡主,对方明摆着在拖延时间。”一名侍卫压低声音提醒道。
“嗯,阿爸他们找见没?”桂美奂小声问。
话音未落,另有侍卫快步上前,咽了咽口水说:“郡主,山坡上,有敌军。”
桂美奂一惊,忙问:“有多少人马?”
“约莫百余人,天黑月昏,看不清楚。”
“放火鸣镝。”桂美奂命令道。
“郡主,那咱就暴露了!”侍卫抽箭在手,却忍不住问。
“棋行险招,让他们以为咱们有援军。”桂美奂解释道。
嗖……一声尖啸,火鸣镝拖着红尾巴,直冲天际。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它吸引。
“放箭!”格八稞刀指林中火光冲天处,叛军羽箭虽话音而至。
“进树林!”琼波昌龙说着,一拍叶似霜的马屁股,二人向侧方林中奔去。
叛军一波羽箭射出,第二支箭还未搭上弦,林中羽箭便至,像被反弹回来一般,钉在盾上,砰砰作响。
“琼波昌龙跑了,追!”格八稞吼道。
叛军一边提防林中暗箭,一边朝二人逃跑的方向放箭。琼波昌龙抖开狼皮大氅,手中旋转舞动,拨箭数支,仍有几支箭射中马身,马匹受惊,蹬地弹起,将琼波昌龙摔于马下。
“昌龙!”叶似霜惊呼,勒缰回头,跳下马,扑来昌龙身边。
“叶似霜,走啊!”琼波昌龙大吼,眼眶通红。
“我哪也不去,要死一起死。”叶似霜抱紧昌龙,“若不是夫君,我十六年前就死了。”
“都什么时候,还说这些。孩子们还活着,你我夫妻,死而无憾。”
喔喔喔……
正在此时,山坡上传来呼号声。
“哈哈哈,我的人,可是真到了,你们,还有你们,都得死。”格八稞笑。
“不对不对,大夫人还是要带给查龙大人,弟妻兄嫂。还有那个,谁的小姑子,从了哥哥我,饶你性命。”格八稞满是得意,狂狼放笑。
一队叛军从山坡上下来,将琼波昌龙和叶似霜围住。桂美奂和侍卫躲藏的林子里,发出刀剑相交的厮杀声。
不多时,桂美奂和侍卫被逼出树林,与琼波昌龙夫妇,困于一处。
“多谢小英雄出手相助。”琼波昌龙拱手道谢。
“大首领见外了,扎雪是我的好嫂嫂。”桂美奂蒙面而答。她知道自己不能暴露海东郡主的身份,以免给盟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琼波昌龙:“……”
“你的兄长是?”叶似霜忙问。
“宣凭。”桂美奂骄傲地说。
“宣凭?”琼波昌龙和叶似霜异口同声道。
叶似霜心中疑惑,没听扎雪提起过一个叫宣凭的人啊。那孩子神魂颠倒,心心念念的意中人,不是叫“哪吒”吗?
“你哥哥宣凭可是个读书人?”琼波昌龙问。
“哥哥他是大萱国一顶一的武学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诙谐幽默……”
“甚好,甚好。有你这义薄云天的妹妹,我想那宣凭也差不了。”琼波昌龙对自己未曾谋面的乘龙快婿,一百个满意。孩子们的幸福安全,成为海西大首领最后的愿望。
叛军越聚越多,桂美奂的侍卫们渐渐招架不住。
“都停手。”格八稞大喊一声。
叛军将两拨围在当中,听候发落。
格八稞哈哈大笑,提马向前,他边走边说:“放着我来,本将军要亲手撩开面纱,看看我的美人儿,伶牙俐齿,好口舌,我喜……”
欢字还未出口,格八稞只觉得对面恶风不善,又一支冷箭袭来,弓太慢,箭太快,根本闪避不及。格八稞猛地一扭脖子,箭镞擦着他的面门而过,羽尾划开他的嘴角。
“啊。”格八稞怪叫一声。围困琼波昌龙、叶似霜、桂美奂的叛军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脖颈一凉,转眼间血流如注,还没喊出声,便栽倒在地。
不过几息间,数名叛军被身后黑影所杀,每人身上仅有一刀,刀刀命中要害。刀尖像在人身上跳舞一般,却只从三两个地方钻出,要么前心,要么颈嗓。
黑影似阵风掠过,所过之境,无人生还。
“放箭,放箭!”格八稞捂着嘴喊道。
身后却只箭皆无,在于桂美奂侍卫的对射中,双方均将羽箭耗尽。有叛军去捡地上的箭,刚一弯腰,一支羽箭传颈而过,那名叛军一头栽倒。没人知道,树林里是什么人,有多少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轰隆隆,远山闷雷滚过,平地起了一阵风,惨白的昏月,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有些发暗发红。转眼功夫,黑影将桂美奂身旁叛军,悉数杀尽,其余人溃逃至格八稞身后阵中。
嘈杂哭喊过后,死一般的沉寂。云涌月黑的刹那,一道黑影从林中腾空而起,山中鸦雀闻之惊起。黑影无声无息落地,将桂美奂等人护在身后。
夜太深,月太黑,没有人看清黑影的面容,却都感受到他外泄的杀气。
“你又是什么人?”格八稞啐了口嘴角腥血,怒问道。
“我?”黑影被问的犯了难,顿了顿说:“海西大首领的……亲家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