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萧七儿终于来至城门前。她喘着粗气,满满的恐惧已被筋疲力尽代替,眼角的泪水被风吹干,接踵而来的是豆大的汗珠滴落。夜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便抱住双臂,迎风向前走去,紧紧盯着城墙上的“长安”二字,竟有种久别重逢之感,鼻子一酸抽泣起来。
此时城门已关,城墙根儿下躺着许多无家可归之人,萧七儿也学着他们找了个角落蜷缩着身子靠在城墙上。望着夜空中的星子,想起曾与养父坐在自家后院给星子取名字。那时,她是养父的掌上明珠,也是全村最招人疼爱的小丫头,可如今……萧七儿越想越悲伤又低声抽泣起来。
自来到长安她学会了一种本事——哭,短短几日便将十几年的眼泪一并哭了出来。因为无亲无靠,孤立无援的她在面对天寒无衣蔽体,饥饿无食饱腹,困乏无处安眠等种种困境时不知如何面对,似乎唯有哭泣。
她的哭声惊醒了一旁的人,那人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是可怜,以为她是饥饿所致便掏出怀中馒头,狠了狠心掰下一半递给她。
说实在的,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萧七儿是真的饿了。她瞟一眼那人黝黑发亮的面庞,继而紧盯着他黑黑的手中的馒头吞咽口水,迟疑片刻终还是一把夺来,如饿狼般将那半块馒头塞进肚中,仍眼巴巴望着那人。
那人小心的掏出另外半块,抽出许久才拧下一小块给了萧七儿,随即转头将剩下的塞进了嘴里。两人抹着嘴巴,回味着馒头经唾液包围散发的香甜,相视嘿嘿一笑便又躺下。
“你叫什么?”稚嫩的声音响起。
“石崇玉,他们都叫我石头,我是第一天来长安,你呢?”
“我叫萧七儿。”
萧七儿絮絮叨叨的向石头诉说她来长安的经历,温软稚嫩的声音犹如催眠的夜曲,很快石头便鼾声如雷,口水流到了胸前。萧七儿嫌弃的推了推他道:“我还没讲完你怎么睡着了?”石头翻了翻身子嘟哝道:“明日讲吧……”
萧七儿撅着嘴巴仍固执的望着星子,仿佛那样就能感觉到养父的存在,仿佛那样就不那么怕了。但她实在太累,很快便与石头头靠着头睡着了。
翌日清晨,当城门打开时,石头与萧七儿如猫一般穿过人群挤进城里。两人望着沿街的官府和臣工的宅邸艳羡不已。萧七儿看到一家宅邸里有个女人穿的花团锦簇,满眼里闪光,脚下不听使唤的已迈向了那家门前的台阶,却被守门的给撵了下来。
石头恶狠狠的瞪了守门人一眼,拉了萧七儿便走,一边还得意道:“哈哈,我来长安了,我石崇玉终于来到长安了。萧七儿你等着吧,我,石崇玉,总有天会发达的,到时候我的府宅也要如此气派,到时候你住我家,吃穿不愁,锦衣玉食……”
“好呀好呀,什么时候啊?”萧七儿拍手称快,笑的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
两人正说着,就见许多人一窝蜂的往前跑,像是前面有什么好事一般,石头随手拉了一个乞丐摸样的人问道:“兄弟,怎么了,前面发生什么了?为何要跑?”
“傻子,你们不知道啊,今日吴王妃上香路过这里,她最是仁厚慈爱的,大家都要去讨要银钱,装的可怜些……”乞丐还好心的塞给了石头一顶破帽子,便飞也似的跑开了。
石头蹙眉转头看向萧七儿,萧七儿却兴奋异常,已手舞足蹈起来。她抓起那破帽子捂在头上,用土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拉了石头一路狂奔至吴王妃安紫萝的车马近前。
萧七儿身形娇小,很快便挤到了最前面,却被一花容月貌却异常凶恶的侍女粗鲁推开。她趁侍女不备攀住车辕,放声大哭:“王妃可怜可怜我吧,我的家乡被海水溢了,只能出来讨生活。我独自一人来至长安,人生地不熟,已好几日没吃东西了,王妃可怜可怜我吧……”
感觉到车内之人的同情之意,萧七儿哭的更卖力,哭声凄惨令闻着皆悲。须臾,只听车内一声温柔声响:“赏”,声音里似乎还带着香味,吸引了无数的乞丐凑向前来。
花容月貌却异常凶恶的侍女得令扔给萧七儿几十个银钱。顿时,四周的人像蜜蜂得了花朵一拥而上哄抢,萧七儿双手叉腰怒道:“这是我的,不准动……”但她的话丝毫没起到任何作用,还险些被人挤倒,最后还是石头挤进来抢了五六个银钱拉了她跑开了。
往后的几日,萧七儿两人结伴沿街乞讨过日子倒也开心快活。一日见十几个乞丐围打两个小男孩,小男孩抱头蜷缩在地上,连连告饶,但乞丐仍是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萧七儿气不过,扔了破碗就要上去,却被石头一把抓住。
“就凭咱们两个,能打得过他们吗?况且,你还是女娃……”
“那我们便见死不救了?”
“当然要救,不过要讲方法的。”
“你多大?”
石头不知何意,只能支支吾吾的道:“十五,十六,好像是十六吧……”
萧七儿嗤之以鼻。
“黄口小儿,别在我面前装大人,看我的……”
萧七儿将石头推到角落,自己跑到巷口突然对着打人的乞丐大喊道:“禁军来了……”还真管用,乞丐们听到喊声急忙做鸟兽散。石头睁大眼睛看着仓皇逃窜的乞丐,不禁冲萧七儿竖起了大拇指。
萧七儿两人合力将被打的男孩扶起,又将吃食分与他们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