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崖郡城果然繁华,还没下船,便看到码头上车水马龙,各行各业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徐胖子爽快的掏出银子付了船资,殷勤地在前引路,带着楚木生穿过熙熙攘攘的码头,往前走了两条小街,便看到有几家饭铺。
“客官,里面请,今天有刚从天衣江里打上来的红鲤鱼,吃了红烧红鲤鱼,包管客官鸿运当头,财源滚滚。”
听揽客的小二说得有趣,楚木生往饭铺里瞄了瞄,吃饭的人还不少,大多衣着朴素,都是些市井百姓。
“小郎君,我们去前面的星月楼,哪能在这样腌臜的地方委屈你。”
徐胖子有些着急,加快脚步催促。
楚木生一路走来,暗暗留心,先做好脚底抹油的打算。
拐过街角,便看到座高大的酒楼,红匾金字清清楚楚,正是星月楼。
酒楼门口两个揽客的小二见到徐胖子,都是热情招呼。
“徐员外,上边请,怎么今天一个人来了,难得见你清闲,还是老位置吗?”
徐胖子打了个眼色,瘦弱些的小二心领神会,往后门去了。
“哈哈,小郎君,我们先上三楼雅座,冷坛主很快便会过来。”
小狐狸刚刚睡醒,在楚木生怀里睡眼惺忪,嗅到菜香立马精神起来,探出头来四处张望。
“小二,天衣江里的红鲤鱼有没有,捡最大的来一条,红烧……”
“这位小客官,天衣江里的渔民捕到好鱼,都是先送到我们星月楼来,只是你们人少,吃不了许多,来条小鲤鱼就足够。”
徐胖子呵斥道:“不管再大的鱼,都端上来,一盘放不下,就切开多放几盘,等会冷坛主也要过来。”
他对楚木生陪笑道:“小郎君,这小二没眼色,哪知道你的肚量,哈哈。”
半晌,几个跑堂陆续上来,端了十几个盘子,都是红烧鲤鱼,摆得满满当当。
徐胖子楞了楞神:“小二,哪里来这么多的鱼,我不是还点了其他菜吗。”
“徐员外,你老说要最大的一条红鲤鱼,真是巧了,
今天有个叫汪老实的渔民,送来条六十多斤的红鲤鱼,喏,切块红烧后全在这桌上了。”
楚木生哈哈大笑:“还有这种运道,真是鸿运当头。”
先挑出半盘肥厚带汁的,给小狐狸摆好,也不等徐胖子说话,只管埋头大吃起来。
徐胖子额头见汗,心中恨道:“真是乡野小儿,不懂人情礼俗。”
些许银子也就算了,他更怕惹到冷坛主责难。
天衣江中的大鲤鱼果然肥实鲜美,烧得软烂酥甜,比牛羊肉更胜一筹。
小狐狸吃完半盘,撑得肚子高高鼓起,呜咽作声,还想再吃,被楚木生在脑门上敲了个爆栗。
酥烂的鲤鱼肉吃到口里享受不说,方才吞咽下肚便散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妥贴,这气息慢慢腾到眉间,化作丝丝雾气,浸入泥丸宫中。
楼板震动,二楼上来几人,当前一人大笑道:“徐员外,今天又有什么好事,要急着请我冷寒。”
徐胖子慌忙站起:“冷坛主快请坐。”恭敬离座,等这冷坛主入席。
“哈哈,才听小二说,你点了条六十多斤的大红鲤鱼,真是有心了。”
冷寒走到桌前才看清一个少年已经在埋头大嚼,小半席面已经吃空,杯盘狼籍。
冷寒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勃然大怒道:“徐胖子,你是请我来吃残羹剩菜的吗…”
徐胖子面如土色,大喊道:“冷坛主息怒,这小儿与我并无关系,这小儿从蚕台一路把我劫持到郡城,万幸冷坛主你赶来了。”
徐胖子肥唇急颤,指着楚木生大骂道:“你这小儿,愚蠢至极,仗着有几分蛮力,便不知天高地厚,捧上几句,你倒真敢跟我来见冷坛主。”
“冷坛主,这小儿不但伤了我的随从,还打伤了蚕台县的王捕头。”
冷寒见这少年仍在埋头吃喝,只觉大失面子,阴声挑衅道:“原来如此,不知这等没有礼数的粗鲁小儿,是哪个王八蛋教出来的?”
楚木生吃得满嘴流油,他也不擦拭,大笑赞道:“说对了,我拜的师父正是个王八蛋。”
此言一出,楼上几人都是愕然,无论武林江湖,庙堂书院,都是以尊师为重,不管这人多么无耻凶残,人面兽心,若有人敢当面辱骂其师长,便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你这小儿倒也聪明,为了避祸,连自己师父都敢骂,只要再给本坛主磕上几个头,剥净身上衣衫,留下这只狐狸,我便放你离去。”
“好啊,等我吃完,你再给我磕头…”
楚木生说话时仍在大嚼鱼肉,话音也显得朦胧不清。
冷寒只当他已经服软,无趣道:“徐员外,你身边也有不少随从,就舍不得花点钱请个有身手的,我手下这么多好汉,随便花个百把两请一个去,也不至于落到被这种无知小儿劫持。”
身后一人低声道:“副坛主,这小儿说的是,等他吃完,你再给他磕头。”
这话说得冷寒一股无名羞火冲天而起,他不再多言,沉肩坠肘,踢出一股浑厚带旋的气浪,往桌上掀去。
这正是他的拿手绝学,一浪三叠,不入流的武人万能难接下,用来试探这少年的底细再好不过。
楚木生急忙托起桌面,拎起小狐狸退后三丈,事出突然,桌沿有几盘鱼肉滑落在地,摔得稀烂。
“啪啪”气浪追上他坐的椅子,切成数段,依然弹射过来。
楚木生将桌上剩菜放落地板,躬身闪过弹来的椅角,不忘抓起块鱼肉,塞入口中。
他从怀中拔出短剑,怒喝道:“你知不知道渔民捕鱼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这尾鲤鱼要长到六十多斤,又要等多少年……”
这不过是他随口找两个殴打云浪帮众的借口。
只见人影闪动,八方飘摇,“哧哧”声连绵不绝。
冷寒眼花缭乱,大惊之下拔出刀来,守好门户,四处乱挡。
先是耳边发凉,鼻子泛酸,继而衣衫尽破,手腕一冷,腰刀落地……
“呛啷”声响,他心若槁木,闭目待死。
“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楚木生一脸失望,这冷副坛主也太不经打,不过是个尸位素餐之徒。
冷寒粗豪的脸上仅剩凄凉,左耳被削去半边,鼻中鲜血长流,眼眶也被剑柄砸得发青,手腕上吃的一剑倒是最轻,仅仅割破表皮,显然是楚木生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