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把洗好的衣服晾在阳台上，转身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王淑琴正在给孙老成剃着头发。
自从大街小巷的美发店取代了理发店之后，孙老成便不再去外面剪头发了，按照他的话说，现在的年轻的理性师傅们剪不好老年人的发，也不再提供剃胡子的服务，眼看着大姑娘小媳妇排着队地烫头发、染头发，他一个老头子也就不好意思等在那儿了。于是王淑琴接替了理发师傅，给孙老成剃起头来。
眼下，王淑琴便戴着老花镜，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为孙老成剃着头发。
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平时更早，阳光暖暖地透过窗上的冰花照进屋子，照在这对相濡以沫，走过了大半辈子的老夫妻身上，说不出的温馨暖人。
国风微笑着望着她的父母，不知不觉，眼睛却已然湿润。
他们的父亲，如今已经不再是那个魁梧壮实的汉子，他的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弯了，人也因为多次入院而日渐消瘦了下去，再不挺拔。
而他们的母亲，曾经那个满面笑容，充满活力的母亲，如今已然两鬓斑白，脸上也已布满了皱纹。
无论愿不愿意，国风必须承认，她的父亲和母亲是真的老了。
岁月磨平了他们的棱角，时光也夺去了他们年轻的容颜，再也不似当初。
国风心里感到莫名的难过，她转过身去，拭了拭眼角，然后举步走了过去。
王淑琴抬眼看了一眼国风，用略带着埋怨的语气道：“都告诉你不用来了，生意一天天那么忙，有时间就多休息休息，还往这儿跑什么。”
“我想你们嘛。”国风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就不兴我来看看你们？”
“我们有什么好看的，”王淑琴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绽出了笑容，“你先坐会儿吧，我给你爸剪完头，就去做饭去。”
“妈，别做了，我今天好不容易休息，咱们出去吃吧。”国风笑着说道。
“出去吃多贵呀，“王淑琴心疼道，“就在家吃吧，快，一会儿就好饭。”
“不贵，”国风回答，“妈，咱也不是天天出去吃。”
说着，她笑着对孙老成道：“我爸今天这头发剪得多精神，比小伙子都帅呢。爸，咱们一会出去吃，怎么样？”
孙老成被国风哄得笑了出来，竟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行。”
“行啥行，夸你两句，你就得意了。”王淑琴笑着嗔道，孙老成笑呵呵的，也不生气。
上了年纪之后的孙老成，再不像从前那般总是板着脸了，他跟王淑琴的感情，也似乎比从前更好。每每看着他们，国风都会打心眼里感觉到幸福。
“什么话呀，我爸本来就精神，”国风笑着，挽住孙老成的手，道，“爸，你想吃啥？”
“天儿冷了，就吃火锅吧。”孙老成道。
“行！”国风笑着点头，“咱就吃火锅！”
国风特意帮两位老人穿上了厚厚的棉服，好在午后的阳光多少将凛冬的寒冷驱散了一些，走在路上，孙老成的心情也是罕有的明朗。
“鱼羊鲜”是冰城一家颇有名气的火锅店，据说这家店的肉和食材都是由产地特供的。国风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名气与口碑，另一方面也想带两位老人品尝一下该店的手切羊肉。
到底是家老店，装修和气氛都颇具风格，热热闹闹的气氛也感染了两位老人，孙老成和王淑琴的脸上都绽出了笑容。
服务员把菜端了上来，望着琳琅满目的菜品，王淑琴禁不住嗔怪：“怎么点了这么多，能吃得完吗？”
“难得我爸今天高兴，”国风笑道，“咱们慢慢吃嘛。”
王淑琴佯装板脸，又拍了孙老成一记：“你闺女说你高兴就使劲点菜，看你吃不完怎么办！”
孙老成笑呵呵地，也不说话。国风拿起筷子，把羊肉和菜一样样地夹进铜锅里，一家人围在桌前等着开锅……
热汤终于沸腾，翻流的汤汁升起腾腾热气，羊肉在期间翻滚起浮，香气，亦飘了出来。
“来，爸，妈，吃肉。”国风说着，先夹起一块羊肉放到了孙老成的碟子里，又给王淑琴夹了一块。
孙老成应着，夹起羊肉，沾好了调料送入嘴中。才嚼了几下，随即又吐了出来。
“爸，咋啦？”国风担心父亲被烫到，急忙关切地询问，孙老成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这肉，不新鲜。”老爷子说。
“哪能呢？这么大个饭店，还能给客人上不新鲜的肉？”王淑琴不信。
“我见天儿吃的都是国风给咱们送的羊肉，还分辨不出啥是新鲜，啥是不新鲜？”孙老成不悦地板起了脸。
王淑琴夹起肉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确实不如国风送来的新鲜。”
长期喝茶的人，一尝便知茶的优劣。总是吃到新鲜肉质的孙老成和王淑琴忽然吃到并不新鲜的羊肉，自然也是分分钟便能尝出不同。
国风闻言，正欲夹起肉品尝，孙老成便已然叫来了服务员。
“你们这饭店怎么还能给人上不新鲜的肉呢？”孙老成一辈子老老实实，勤勤恳恳，最看不惯的，就是以次充好的骗人勾当。
“我们的肉不新鲜？老头儿，你吃没吃过羊肉啊？”服务员态度生硬地说道：“再说了，人家都吃着呢，就你们事儿多。”
孙老成本就压着的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指着服务员道：“你这服务员小小年纪怎么说话呢？”
“我怎么说了，我说错了吗？你不吃有的是人吃，别以为你年纪大，就可以倚老卖老。”服务员不客气地。
“你！”孙老成被气得一股怒火攻了上来，只觉心脏一阵绞痛，却是连话都说不上来。
国风扶着孙老成坐了下来，劝慰道：“爸，你别激动，你身体不好，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跟他们说。”
说罢，她举目怒视着服务员道：“谁给你的权利这样和顾客说话，你家没有老人吗？你跟你家老人也这么说话？”
服务员瞪起眼睛，正欲说些什么，国风哪还能容得他还口？她拿起了筷子，对服务员道：“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做肉制品生意的，你们店的肉好不好，我还是能尝得出来。”
说罢，夹起了一片羊肉尝了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