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辛苦了。豆豆，回去安心上幼儿园。”
天勇砰的放下后车盖。推着一大一小二个行李箱往前走。抬起头嘴角向上扯了扯。算是礼貌性的对郭玲丽二母子笑一笑。
“嫂子？你指哪个嫂子？”
郭玲丽眉毛向上挑了一下，嘴巴瘪了瘪。冷冷的反问到。把手提包往肩上挪了挪。伸出手来接二个行李箱。
“嫂子…我给您送进去…”
天勇尴尬的嘴角抽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淡淡的补了一句，身子侧过了她的手，推着二个行李箱疾步往前走。
郭玲丽的手一下子落了个空，低垂的身姿立了起来。把包，衣领，裙摆重新整理了一下。牵过儿子的手。头抬的高高的，跟在后面。
天勇候着腰推行李，背有点宽，有点厚。宽大的臀部在哪里晃来晃去。
郭玲丽突然鼻子有点一酸，他们哥俩看背影像一个人。可现在他哥确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几天就瘦的不复以前的虎背熊腰了。
她抽了抽鼻翼，忍住自己有点伤感的情绪，头又恢复了高昂。天勇已经停下来了。进机口了，他进不去了，她必须把愤怒一直挂在脸上。让他们都认为她是吃醋回去的。
天勇放下行李，摸了摸豆豆的头，眼神里充满着类似于父亲的不舍和宠溺。做为他们谭家唯一的孙儿。他似乎也和他们奶奶一样，有着与孙女儿不一样的情愫。
豆豆也似乎很享受叔叔的抚摸。他抿着厚厚的小嘴唇，一会儿，还是抬起小脑袋问到
“叔叔，我爸什么时候会醒啊？我叫他他听不见吗？以前，我一叫他就会把我举起来的。”
“嗯，一有醒来的好消息，我第一个告诉咱们豆豆好吗？”
天勇蹲下来，握着豆豆的小手。看着他闪亮的眼睛笑盈盈的说。并肯定的点头。
“好，哪我们拉勾。”
豆豆伸出胖胖的小指头，和天勇的大手指勾在一起。
“好了，豆豆，和叔叔再见，我们走了。”
郭玲丽深深的叹了口气，她刚才请了一下个小红帽拖行李，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不想再让孩子沉浸在伤感中，过来绝决的拉了拉豆豆的手。
豆豆一边回头和叔叔摇手，一边随着母亲的手往前走。
一个穿蓝色长裙，瘦削的身影牵着一个胖瞪瞪的孩子身影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在天勇眼里…
“回来了？借车送她？真是个模范小叔子。”
看到天勇进门，鞋没换就瘫倒在沙发上。张开嘴只有喘气的份。陈庭妮气不打一处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冷嘲热讽的说。
“唉，你有病啊！鞋都不换。人家老婆都不管了，你大包大揽的管啥啊！”
天勇落满灰尘的皮鞋，此时在陈庭妮眼里像仙人球一样，格外刺眼。她拿拖鞋鞋尖狠狠的踢了一下，皮鞋像被撞击的球反弹似的晃荡了一下。又搁在沙发头上。人倒没什么大的晃动，就是右腿抖了一下。
“你别闹了，让我睡下好吗？最近哪里睡过安稳觉。”
天勇闭着疲惫不堪的双眼，嘟囔了一句。嘴巴继续喘气。像鱼儿被搁浅了，好不容易回水里一样。
“你们就放那女人走了？喔，有钱的时候啥手段都用上了，就为巴上你哥，现在出事了，溜的比兔子还快。”
陈庭妮越说越气，放她走了，不都是自己男人的事，自己男人不就是自己家的事。凭什么要我们家来揽这破事？她呼的扯下面膜，通的扔到茶几上。冲到天勇面前。扯他的胳膊往起拉。
“你给我起来，说清楚，是你放她走的？”
“你干什么？她有手有脚，我能捆着她啊！再说了，她把孩子送回去上学，又没说不来了？”
天勇被她扒拉的有点烦躁了。一甩胳膊。气呼呼的嚷起来。
“哪万一不来呢？你看哪双细眼，这一回去不知又去勾搭哪个野男人去呢，你哥的钱全在她手里。她说不给就不给啊？”
陈庭妮被他胳膊甩了一下，人一踉跄，差点滚到地上，扶住茶几脚，才稳住了身体。但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分析哪女人的心思。她警觉的问到。
“说啥呢？都向你想的哪么坏？她不来，不还有个人吗？”
天勇心里也被她说的有点发毛了，更加烦躁了。通的又倒在沙发上。
“谁？你指的是她…严馥芳？我的妈呀，你们老谭家真够狠的啊！以前不要别人了，跟扔抹布一样，现在倒好了，出事了，又指望起别人了。啧啧啧…”
她的头不住的摇。跟打摆子一样，心里一阵寒噤。是自己身边的男人想的吗？这老谭家的人，自己算是小看了…
“唉…唉…这谁出的馊主意啊！”
这次估计扒拉也没用了。
“呼呼”
呼噜声越来越响了。
“以后可怎么办啊？你们这孤儿寡母的，也不知他以后会不会醒来？不知还要花多少钱才是个头…”
郭玲丽的母亲抱着外孙，心疼的眼神落在他闷闷不乐的脸蛋上。黑亮的眼眸印出这个一脸忧愁的外婆，紧蹙的眉头。眼角弥漫的细纹。
“妈，您别说这种丧气话了。您只要帮忙每天接送豆豆上学，放学就好了。”
自从接到电话，她的母亲就是这种忧心忡忡的语气。过来一进门，也是不停的唠叨。郭玲丽耳朵都快起茧了。
本来就压抑的不得了，但母亲这么紧张，她不敢多说什么了。
“妈，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你在家带一下豆豆啊！”
郭玲丽转身走进房间。望着一脸苍白的自己。脸颊上都有了几个小斑点。有点丧气，用右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睁开眼睛时，深深的吸了口气，“呼”从嘴唇里呼了出去。拉开了衣柜门。
等她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裙，化了点淡妆出来时，母亲的眼光从上往下扫了一遍。心疼的直摇头。
“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当初就说不要找哪么大年纪的人，你非不听…“
“妈，您就少说一句好不好？当着孩子的面…”
郭玲丽微蹙了一下眉。就去提包，换鞋。
“妈妈，你要去哪里？我也要去。”
豆豆从外婆怀里挣脱出来，一下子拉住郭玲丽的衣角。大声叫起来。
“妈妈出去办点事，你和外婆在家玩会啊！妈，让他看一个小时电视。就关掉啊！”
郭玲丽转身蹲下来，耐心的给儿子说。最近，她明显的感到儿子对她依恋多了。
外婆过来掰豆豆的手，可孩子的手确像别针挂在磁石上了一样，死死地抓住母亲的衣角。小小的手指都被外婆掰红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妈妈是出去办事，你…”
外婆有点烦了，皱了皱眉头。抡起手拍了一个下豆豆的屁股。
“哇…”
孩子哇的哭起来。松开了手，委屈的去抹眼泪水。
郭玲丽一把把孩子搂在怀里，抚摸他的小脑袋柔声说
“豆豆，妈妈是去爸爸公司，爸爸哪里很多事要处理。还有要弄钱给爸爸交住院费！”
话一说完，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抬着泪眼冲母亲点了点头。
郭玲丽就在孩子经过父亲的车祸，小小年纪突然懂事的心疼里，转身推开了大门。
街上，依然是车流如织，人潮如海。高楼林立，公路上，立交桥上车辆首尾相连似龙。青翠的樟树将车流与人行道分开来。郭玲丽走在匆匆的人流中。眼光呆滞的望着插身而过的穿着白色，红色长裙的年轻女孩。白色衬衣，黑色包裙的职业白领。质地高档米色中长裙的中年女人。她们或傍年轻，阳光男孩，或与女伴同行，或与同样工作服男同事同行，或提着包一人匆匆而过。
自己曾经是哪个扎马尾的红衣女孩，大学毕业后怀揣着对大城市的神往，新生活的梦想。来到了这个城市。
自己曾经是哪个穿白色衬衣，黑色包裙的神采飞扬的短发女孩吗？当初到处找工作碰壁，后来去一个二手房中介当小职员。每天奔波于带客户看房的路上。
而现在呢，自己穿着质地高档的裙子，走在这繁华的街头，身后有一个昏迷不醒的老公，一个四岁的孩子…
还有什么？一个焦虑的小镇母亲是现在这个城市的唯一亲人。自己几年没出去面对的快速变化的世界…
一阵微风吹起她的衣裙，似乎要把她恐慌的心情坦露给世人。可这有用吗？在她踏进天赐和另外二个合伙人开的“永御商贸文化有限公司”时，她就有了答案了。
宽敞，明亮的大门，金烫的招牌。一进门，彬彬有礼的年轻美丽的前台。一些似乎没变化，她本来来的少，一切又似乎有变化。因为路过的公司职员眼光除了同情之外，还有更多复杂的东西，比如疑惑，比如幸灾乐祸，比如冷漠…
在进入陆总办公室之前，她拐弯进了卫生间，拿出纸巾，把眼影，口红都檫了一下。整个脸上淡雅许多。
“小郭啊，真不好意思，我这听说了，可着急了，可公司事多，一时还没来得及去看老谭，他情况好些了吧？”
当陆总抬头望见郭玲丽轻盈的走进来时，忙站起来，一脸担忧的叫起来。
“谢谢陆总关心，您事情多，忙您的，不碍事的。”
郭玲丽脸微微红了下，以前见面也都是在公司的酒席上，并没深交，也不知说什么了。
“不好意思了，老谭现在怎么样…是否快出院了？公司的事好多还等着他来定夺呢！“
陆总，起身去给郭玲丽倒茶。背着她，发出宏亮的声音。
“还没…陆总，他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出院。”
虽然做了老板娘，但在底层打拼的卑微还是让她骨子里见到有势有钱的男人，有点胆怯，特别是今天来…
“啊？哪要辛苦你了，等忙过这个活动，我们就去看看他。”
陆总一丝失望掠过眼眸，随机又调整为冷静。他把茶放在郭玲丽面前的茶几上。
二个人似乎没什么话再继续下去了。开始得知他情况时，公司已打过慰问金给她了的。但陆总还是走回办公桌。低头在旁边的包里翻弄着什么。
“陆总，天赐这次情况不是很好，后期还要费用跟上治疗。您看，能否从公司帐上也拨点费用？”
郭玲丽局促的握杯子的手松开，又放上。抿了抿下嘴唇，鼓起勇气开了口。
“这个事嘛，得跟老秦商量一下。你可能不知道，公司资金情况并不是很好…”
陆总，终于鼓捣完了，直起腰，抬起头，面带难色的回到。嘴角向上扯了扯。尴尬的笑了一下。
一丝进来就有预感的失落感觉包围了郭玲丽。她也嘴角向两边扯了扯，准确的说是抖了抖。脸颊开始发烫。
整理了一下裙摆，拿包，起身。
“好的，没事，我先走了。”
她淡淡的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正好瞟见了他背后的“厚德载物”的四个遒劲有力的牌匾上。
“
小郭，不好意思，包里一般没放现金，这点是点我的心意。”
陆总从办公桌旁追过来，把一个红包塞在她手里。郭玲丽推了一下，差点掉下去。但陆总很机警的接住，又塞她手里了。还摸到了她的手。
二个人都尴尬的收回了手。郭玲丽没再推。嘴角微微笑了一下。说了声
“谢谢陆总！”
就踩着高跟鞋，一高一低的走出了办公室。
当梅儿踩着高跟鞋，进咖啡厅时，郭玲丽正侧身出神的望着窗外。一头波浪黄发披在肩头，浅蓝色的长裙让她消瘦的身形顿生楚楚可怜之意。白皙的一侧颈脖，突显骨感之美。余光中，插肩而过的一个男人，眼光不由自主的瞟了过去。什么时候都比我能吸引男人的眼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又袭上梅儿心头。
“唉，现在情况怎么样？”
坐定，放下包，拿出手机放桌上，哗啦的声音依然没有影响到郭玲丽的窗外凝视。梅儿想想她现在的状况，顿了顿，坐了一分钟，忍不住喊了声。
郭玲丽终于缓缓转过头，她的目光呆滞，眼神里没有了以前的妩媚，傲娇。嘴唇不再是娇艳如火。可能是喝了咖啡，没有补妆，下嘴唇嘴角有一处都掉了，红白相间的，终于不再精致了。像一株被风雨打过的玫瑰。带着点凄凉，不知为何，一种平衡感让梅儿的语气也柔和了起来。
“玲丽，你瘦多了，不管怎么样都要保重身体啊！”
“放心，死不了。”
郭玲丽深深的叹了口气，人就仰在沙发靠椅背上。二只胳膊就垂着放在茶几上。
“别说些丧气话，说不定，过二天就醒了，现在医学多发达啊！”
梅儿摸了摸她的手，哪只手青筋都暴出来了。一丝冰凉从指尖传过来。
“是发达喔，可以让人活不过来，又死不了。”
郭玲丽还是望着屋顶。屋顶的玛利亚圣母正抱着耶稣，一个光芒万丈的火炬在旁边燃起。
“你说的什么意思？难道…”
梅儿身体往前倾了倾，眼睛发亮。自己内心好像就是来听这些“重磅内幕”的。
“说不定会成植物人，你这下高兴了吧？”
郭玲丽瞥见她发亮的眼睛，有点烦躁。她的哪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可谁不是落井下石？刚才陆总不也是。
“玲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你真误会我了。多年的朋友，我无论如何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梅儿连忙表态，再怎么说，也是患难过的姐妹。自己这时不能表现的太不近人情不是，再说人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郭玲丽看着她着急的解释。安慰。心情也平复了一点，这时候，能听你说话的人也不多了。
“还不如要多少医药费…”
郭玲丽又叹了口气，头放下来撑在左掌上，右手搅拌着咖啡，看着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咖啡杯里晃荡。
“不是有医保，有保险吗？”
梅儿好奇的问。随手拿过一包砂糖，打开，要给郭玲丽的咖啡倒进去。郭玲丽确用勺子挡住了。
“酒驾，不知保险公司最后赔不赔，医保？都是些进口，自费药。自己出大头。都是他妈，半夜三更的打的鬼电话！
“算了，玲丽，别气这些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这样子他们家也就有责任了，不能不管了。”
梅儿把糖倒进自己咖啡里。边搅拌边安慰到。
“哪是，都用不着我管，人家才是一家人！哼！”
郭玲丽冷嘲热讽的说完，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重重的哼字！想起他们对哪个女人的亲热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什么意思？就是你说的哪个…哪个你老公以前的前妻。她来掺和什么？”
梅儿一下子抬起头，睁着一双小眼睛惊奇的问到。
“她以为天赐还惦记她呢？你都不知道，哪个土酸样，红外套，黑长裤，皮鞋上都是灰…”
郭玲丽嘴巴瘪了瘪，越说越带劲，嘴角都冒出了小泡沫。
梅儿停止了搅拌咖啡，拿着勺子，望着脸色激动发红的郭玲丽在哪里极尽嘲讽他老公的前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小镇上的姐姐，也是被一个年轻骚货把姐夫勾引离婚了。姐姐和她当初去找哪个女人撕架。
“你自己没本事管男人，关我屁事！”
她柳眉竖起，眼角斜视，得意的吐出一句。那不可一世的胜利神情，让梅儿现在还心怀怨恨。更可气的是她姐夫还出面护着她。一个凌厉的眼神丢给姐姐。
“闹什么闹？回家去说！”
不争气的姐姐竟然被他的眼神吓倒，乖乖跟他走了。
剩下梅儿在哪里用一双愤恨的眼睛，死死看了那女人五分钟。看的那个女人似乎起鸡皮疙瘩，回瞪了一眼。扭身走了，
此刻，郭玲丽似乎变成了那个得意的女人，虽然说她不是直接把天赐从她手里抢来的，看人家去看一下病重的前夫。至于…
她这么气愤莫不是另有原因…
“你说，我这还在呢？要是不在，不知她怎么去了。老女人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他们家人也不是好东西。她来了，就凑一起嘀咕。都是些神经病。”
郭玲丽愤愤的说着，也许是好多天，没痛快的骂人了，今天骂的特别解气。
“咕噜！”
口骂干了，她顾不上优雅，端起咖啡杯咕噜咕噜喝了二口。
旁边一桌的二个年轻情侣，不知为何起身走了。
“玲丽，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梅儿望着她，眼睛眨了眨，慢腾腾的说。
一种被人看穿的不快，但也夹杂着需要获得支持的复杂心思，让她的眼神有点躲闪。又低头喝了口咖啡。但明显两颊一直到耳根都有点发烫了。
她理了理耳旁的头发，摇了摇头，眼睛越过梅儿的头顶，大度的说
“既然她还惦记他，他们家人也还是喜欢她，我就成全她呗！”
梅儿低头喝了勺子咖啡，不知怎么的呛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