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么不行的?你再到下午探视时间三点过来,我带你进去。”
天慧似乎觉得她进去看天经地义似的。一口答应下来。并让严馥芳把手机号报给她,拨了一下,保存了下来。
“妈,您打电话哪会我在忙,您说我…爸住院了?”
依依趁着开会茶歇的时间,跑到室外回电话过去。
“是啊!出车祸了,昏迷七天还没醒来呢?你回来看看他吧。“
电话哪头焦虑不安的语气让依依很不好受。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关心不已的样子。当年她抱着他的胳膊哭的眼泪,鼻涕满面,他烦躁的甩手而去的情景又涌上心头。
“我…不好请假最近。”
依依咬下嘴唇,嗫嚅着说到。
“你爸这次伤的很重,医生说情况很危险。”
哪头,严馥芳的语气越来越急切。
“为什么没人通知我?你怎么知道的?”
一种怨恨慢慢的从心里发酵开来,如果真的哪么严重,为什么哪边人没个电话打来让她回去看看?说到底,现在和这边似乎没什么关系了。
“你怎么知道的?绝对不是他们哪边通知的吧?”
依依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又大声的追问了一句。嗓音变得尖锐起来。旁边的同事被她声音吓了一大跳。抬头望了过来。她侧过身,往前走了二步。
“我…我听你舅舅说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
哪边的声音由嗫嚅到坚定。都可以想象的到她的脸色一定红白交织了。
“知道了,我要进会场了。”
胸腔,到喉咙再到鼻腔,一股气深深的吸入,再吐出来,才让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慢慢的说完,就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等睁开眼睛,眼前的小草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绿色。樟树的叶子在风中摇晃着。
会议已开始了,她走进会场的背影伴着她在阳光下一步步的移动…
“杨医生,杨医生。请问一下…他醒来的希望几率有多大?”
郭玲丽穿着蓝色宽大的隔离服,出现在杨医生的背后,杨医生正在赶病历,被她的身影,和弱弱的声音吓一跳。
“这个说不清楚,有的说不定哪天就苏醒了,有的可能…”
“可能成植物人是吗?”
郭玲丽紧张的把话接了过去。杨医生忍不住把脸转向了她。
这张略显憔悴的脸上被紧张,甚至可以说是惊恐气息掩盖了。她的眼神此刻交织着不安,羞愧,疑惑。看了杨医生又回头看病房哪里。是看病房哪里的家属,怕有人发现,或听见她来医生这里探底。
杨医生看着她疲惫下仍然掩饰不了的精致的五官,眉毛高挑,就是传说中的柳叶眉吧?最近可能没打理,眼睑处长出了几根细细的杂毛。眼线有点长,白多眼珠黑少,双眼皮。都可以腹稿想像出这双眼睛涂上眼线液,刷上睫毛膏的魅惑风情。鼻梁有点尖。当然这超出了整天埋头医院工作的杨医生认识范畴。这尖鼻梁,尖下巴,都是微整的效果。厚厚的嘴唇因为没休息好,暗红中带着点青色。
总之这张脸是属于现代流行的瓜子脸,只是这下巴似乎过于尖了,有点不真实。可能是最近担忧丈夫瘦了吧?因为近,脸颊上的几粒小雀斑也清晰可见了,杨医生不由的有点同情。尽力的安慰她。
“这只是最坏的可能,一般不会的。你别太急。我们今天下午又会为他会诊一次的。你们家属探视时,和他说说话。但人员不要太杂太多,怕感染。”
“喔…谢谢您。杨医生!“
她的心似乎又从嗓子眼回到了心脏。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向二边扯了扯。算是对杨医生给了个感激的笑容。
“杨医生,植物人一般有苏醒的机会吗?“
她眼睛瞟见探望的人群往外走。有的在望她。她慌乱的往外走时,还是抓紧时间小声问了心里的疑虑。
杨医生已回过头,她说什么,没大听清楚。但余光看见她似乎匆匆的走了。
“这女人干嘛哪么紧张啊?”
旁边的一个年轻医生随口问到。
“能不紧张吗?几天都没醒。还不是关心他老公呗。”
杨医生边敲电脑,边回到。
“我看未必,她是担心他一直这么昏迷,成植物人了吧?”
男医生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45床病历整出来了吗?”
什么时候罗医生出现在旁边桌子旁,他边找病历边问杨医生。
“快了。罗老师。你说小刘是否又在曲解别人的心思。”
杨医生回头冲罗医生笑了一下,加快手中的打字速度。
“这里,你会看到人间百态,但有时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罗医生说完,拿着一个病历又匆匆的走向了病房。
严馥芳和郭玲丽檫肩而过的时候,郭玲丽斜眼看她的眼色从一丝鄙视转换到深深的思索,复杂的神情让严馥芳的头慢慢的抬了起来。
我来看一下他…好歹也是孩子她爸。有什么不可以的…
很快,庄重,肃穆伴随着病房特有的消毒气息,嘟嘟,滴滴的声音扑面而来。隔着玻璃,一张张病床上,躺着插满了呼吸机,心电监护仪的病人,大部分简直就是一动不动的一个躯壳躺在哪里。由着穿绿色衣服的护士在哪里挂针,吸氧。各种翻身操作。
他。。。他在哪里。。。。
严馥芳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颗心挂到嗓子上,感觉脚底跟踩棉花似的,全靠天惠的胳膊扯着往里走,第一个,不是,第二个,不是。。。。在最里头,一个单间,终于望见了他,滴滴的心电图仪器,跳动的缓慢的电波线,氧气小瓶里咕咕的翻滚声。成了这个狭小单间里唯一的声音。
舅舅站在旁边凝视着他,天勇弯腰摸他的额头,摸他的心跳,摸他的手指。抬起头冲舅舅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们没注意到身后的严馥芳已经双眼模糊,使劲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天慧拍了拍天勇的背。天勇和舅舅一回头,马上给严馥芳让出了一条道。
严馥芳在他们凝重而尊敬的眼神下,一步步的向前挪动。
这个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就是她十九岁时遇见的球场上大汗淋漓的男孩?就是她结婚,相守了十六年的丈夫?
他如此安静,像个听话的孩子睡着了。整个头像玉米头一样,罩着一个白网子,网子里面还看的到两块白色的大纱布盖着伤口。脸色苍白如雪,皮肤松弛,额头上的三根褶皱像刀刻似的,又像三条波浪,跟随着她的主人在人世颠簸起伏。
眉毛还是哪么浓,有三根长的已窜到了眼睑上。眼皮耷拉着。眼角还有淤青。紧紧的闭着。看不出任何表情。由着看他的人在哪里百感交集。捂着嘴巴小声啜泣。
他的鼻腔,口腔,胸插满管子。一根根的牵向旁边滴滴,咕咕响的呼吸机,氧气泵。鼻尖上还有檫伤的红色印记。
嘴角肿胀,右边像个乒乓球一样鼓起。还有瘀血。
可以想象的到,发生车祸时他头部受撞击的力度有多大。当时的惊恐不亚于一个小羚羊见到了凶猛的猎豹。
身上盖着白色床单,暴着青筋的右手上扎着针管,白色的液体正顺着根细细的管子。一滴一滴的流进他的身体。
“谭…哥…”
她颤栗的声音在医院特有的消毒液的空气中弥漫,消散。
泪水顺着眼角,鼻翼,流向嘴角。眼前的白色在她面前变得模糊起来。被他无情抛弃的怨恨也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痛到呼吸里的心疼。
天慧拿出纸巾,沾了沾自己眼角的泪水,抽了抽鼻翼。把另一张纸巾递给严馥芳。
严馥芳拿起纸巾,眼角,嘴角檫了一通,轻轻的抽了抽鼻翼。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伸手把白色床单又往上褶了褶,天赐脖子哪里一道暗红的淤青又印入眼帘。
“哥,哥,嫂子来看你了。你快点醒来吧…”
天慧凑近哥哥耳朵旁。哽咽着说。
“天赐,你遭罪了…,”
严馥芳望着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又从鼻腔里发出去,心里的痛感才缓解了一点。
“嫂子,我们要出去了。”
天勇贴近前嫂子,轻声的在她耳旁提醒。同时也看了眼哥哥。意味深长的叹了口重气。
“哥,你要坚强点,挺过来啊。不能再这么贪睡下去了啊!“
天勇的话刚说完。舅舅也叹了口气。走近,摸了摸他的脸庞,轻轻的说
“天赐啊!你一直是我们家族的骄傲。舅舅相信你这一次也会创造奇迹的。”
护士过来摇头,提示探视时间到,四个人慢慢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
严馥芳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哪个缩在床中间的苍白的脸庞,依然像个熟睡的婴儿…
“馥芳啊,谢谢你啊,来看我们天赐。”
一行人走出病房,走向电梯。舅舅握了握严馥芳从里面带出来的冰凉的手。严馥芳有点受宠若惊。脸滕的红了。
“应该的…舅舅,有需要我的地方招呼一声…”
说完,脸更红了,怎么是应该的呢?还说需要时招呼一声,他的妻子,兄妹都在…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醒来啊?“
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楼梯角落里传来。天赐的儿子正摇晃着打完电话的妈妈胳膊。大声的问着。
“妈妈也不知道!你先回去上学。等爸爸好了,妈妈就和他一起回来。”
郭玲丽先是烦躁的吼了一嗓子。随后,蹲下来,握着儿子的手,耐心的安慰。
“嗯…”
舅舅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重重的鼻音。郭玲丽和儿子的眼光一下子甩了过来。
立马冷漠的如同暗箭的眼神射向严馥芳。严馥芳躲闪过了,确无法躲开哪双挂着泪花的透亮的眼眸。
哪是一双担心父亲,不愿离去的孩子的委屈的眼光。
“姑姑,姑姑,我爸爸什么时候醒来啊?“
豆豆(天赐儿子)望见了姑姑。一下子挣脱母亲的胳膊,奔过来。抓住姑姑的手。摇晃起来。
“豆豆,宝贝儿,爸爸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别担心啊!”
天慧一把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用下巴抚摸着他的黑板栗头。轻轻的呢喃。
伤感的氛围笼罩在大家的心头。就连路过的病人家属都放低了脚步。在这是,生死离别也许下一秒就会发生。
严馥芳觉得自己实在没勇气再呆下去了。正好电梯来了。
“我先走了。”
她低着头,逃跑似的挤进上电梯的人群。天慧放开孩子,追上了嫂子
“嫂子,我送送你…”
天慧放开豆豆,三步并作二步挤进电梯,站稳,电梯门徐徐关上时,她接受到了舅舅和二哥一闪而过的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吐了出来,转身挤到嫂子旁边。挽起了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胳膊肘上。
“嫂子…哥哥一直不醒来可怎么办啊?”
出了电梯,沉重的心情让二个人一直默默的挽着手往前走。天慧忍不住开口了。
“不会的,你哥吉人自有天相!”
严馥芳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回到。她坚毅的眼神透过高高低低的人头,投到大楼外的一排排桂花树上。桂花树的叶子葱郁蓬勃。闪着绿色的生命力。
天慧扭头看了眼嫂子。深呼吸了一下,开口了。
“嫂子,实不相瞒,哥因为醉驾。保险公司可能只按意外伤害赔付十万,你也知道这里一天上则二万,下着八千。还不包括才开始进来的抢救手术。全是拿现金来先垫付。…”
天慧用余光看着严馥芳起伏的胸前,因为紧张而变红的脸庞。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救人要紧啊。人比钱重要啊!”
严馥芳一转身,红着脸,急切的对天慧说。
“我们都知道,可她…豆豆妈说家里账上现金其实没多少,都在股市,公司的股份里…”
天慧有点说不下去了。她的脸也急的红通通了,眼睛眨巴了几下。又揉了揉。最近没休息好,眼睛干涩的不行了。
“她说要带孩子回去,安置孩子上学,她再把股票卖掉一部分,弄钱来…”
天慧拖着严馥芳坐在走廊的一个长椅上。头仰起来靠在墙壁上,冰凉的墙壁似乎安慰了她疲惫不堪的头颅。她喘了二口气,也没看严馥芳,继续讲下去。
“谁知道她安的什么心?妈急的上火攻心,在家躺着了。嚷着要把她房子卖了。救哥,可二嫂子不乐意了,你看人都不来了。”
说完,她似乎透支了全部力气。直接闭上眼睛。
躺在白色床单上单薄的身影,白色网子的头部。浮肿的眼睛,淤血的嘴角在严馥芳脑海里不停的放大,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