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弃回到韩家的时候,尚未跨进大门,便被守在门口的百木琉璃给逮个正着,她一把揪住韩弃的衣服,娇喝道:“说!他去哪了?”
韩弃好不容易将衣服从她手中脱离出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随口道:“走了,嫌你太烦,整个一跟屁虫。”
“你!”
百木琉璃眼中掠过一丝怒意,随即玉手一指,一道“息绝咒”便朝韩弃丢了过去。
韩弃与她距离极近,但百木琉璃出指速度也并不快,倒并非躲不过去,但他却只是轻轻一笑,任凭那息绝咒打在自己身上,然后一抖肩、一跺脚,便是轻易将其化解。
“师妹怎么还是这幅暴脾气。”
韩弃淡淡笑道:“葛大哥他只是有急事出去了,我同他约好,两个月后在昆仑山脚会合。”
“谁是你师妹!”
百木琉璃美目剐了他一眼,满头银发飘动,望向下山的方向,问道:“他朝哪个方向走的?”
“怎么?”韩弃眼中有意闪过一丝慌乱,“你要去追他?”
“废话!”百木琉璃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想脱离本公主的监视,没门!”
韩弃苦笑,用下巴努了努朝南的方向,道:“他朝南边去了。”
百木琉璃闻言,回过头盯着他的双眼,好一会才狡黠一笑,哼道:“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离开一定是你的鬼主意,还故意不让我跟着他,你说朝南,我偏偏不信你,我偏偏往北追!”
说罢,也不理会韩弃如何反应,娇躯一动,便是流星般地向北疾追而去!
韩弃望着百木琉璃逐渐消失的方向,脸上缓缓现出一抹有些得意的笑容,摇头轻叹道:“说你是师妹,你永远都是师妹。”
十数天之后,韩不恭的伤势也在这段时间的静养下也逐渐痊愈,闲来无事,便偶尔指点韩弃一些七杀术的基础,本指望让他修炼上了瘾,就会主动来求自己教他,但却没想到韩弃竟学得不急不躁,韩不恭教多少便学多少,他不愿教的时候也不会去求他。
这般几日下来,韩不恭心中甚为郁闷,他是个术者,非常清楚像七杀术这样的高级术法对于术者有着多么大的诱惑力,可是韩弃竟然能够抑制住修炼的冲动,这着实令他不解。
这一日,他郁闷得起了个早,准备再去指点韩弃一两招术法,但是来到韩弃平常修炼的院子里,看到那院中情景,不禁有些傻眼。
只见那院中韩弃正在练习结印,而在他旁边指点他的,竟然是韩芷昕!
“不恭哥哥!”
韩芷昕感知敏锐,一抬首便发现了院门口的韩不恭,欣喜地叫道。
韩弃此刻正埋头结印,听到韩芷昕地声音,也抬起头来看向门口,只见韩不恭正一脸坏笑地朝这边走来,见状,韩弃略有些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原来如此。”
韩不恭诡笑着道:“我说你怎么学得不急不躁,感情是芷昕一直在给你开小灶啊。”
韩弃憨笑了好一会,才收起脸上尴尬的神色,答道:“没办法,您教得太慢。”
韩不恭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欲说话,韩芷昕却插话道:“是呀,不恭哥哥,韩弃他学得可快了,不管多复杂的手印和口诀,我教一遍他就全记住了,他这么想学,为什么你不教他呢?”
望着芷昕那一脸的单纯,韩不恭有些无语,他眼珠转了转,揉着她的小脑袋道:“芷昕,你不知道,我和他之间有个约定,他要帮我办成一件事我才真正地教他七杀术,现在他跟你学就是不守约定,所以,你以后可不能再教他了。”
见韩芷昕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韩弃却着急了起来,这几天他七杀术学得正欢,这个时候不再教他,简直比让他死还难受。
于是韩弃一把拉住芷昕的一只胳臂,忙道:“别,我和你的约定是说你不教我七杀术,现在是芷昕教我,怎么能算是不守约定?”
韩弃这话说得有理有据,韩不恭正愁不知该怎么糊弄过去,芷昕却一把甩开韩弃的手,贴着韩不恭道:“哼、不恭哥哥说了不教你,那我以后就都不教你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替不恭哥哥办事吧。”
说完,便拽着韩不恭蹦蹦跳跳地走了。
韩弃独自苦笑,这世上,最难搞定的莫过于这种女人,不管你怎样的有道理、有逻辑,她们就是不讲道理,不按常理出牌,遇到这样的女人,你也只能伏首认栽。
韩弃不无郁闷地继续修炼了一会,管家韩荣跑来说韩青找他去内厅议事,说是昆仑山派使者送遣罪状来了,韩弃闻言一惊,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朝内厅赶去。
韩弃到得内厅之后,只见韩青手中捏着一卷锦书坐在首位,面色一片铁青,韩更和韩不恭也在厅内,此刻都是面带阴沉之色。
“怎么说?”韩弃见状心知不妙,开门见山地问道。
“与你先前所料相差无几。”韩更叹了一声,旋即说道:“他们要你们几人全部束手上昆仑,少一人便血洗太微山!”
“血洗太微山,好大的口气!”
门口处传来一道愤怒地声音,众人侧目,只见竟是司怀文走了进来,他手中也捏着一卷锦书,一张脸亦是阴沉得可怕,在他的身后跟着华发官人司可冠。
韩青在接到昆仑山的遣罪状之后,便立即差人去将其他三家请了过来,如今四家也算同气连枝,这等大事,不得不一起好好商量商量。
所以继司怀文之后,沈太公和关白罗也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场,只是沈暖颜和关炎魂却并未随行。
“昆仑山虽说势大,但我太微山也不是软柿子!”
司怀文见四家人都到齐后,一肚子的火早已按捺不住,率先开口道:“一封遣罪状就想让太微四秀束手上昆仑,他们也未必太高看了自己,我还就真不信了,十八执者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兵临太微山!依我说,这什么狗屁遣罪状,咱们完全不用理会!”
司怀文一番慷慨陈词,众人却并未细听,只因心中各有算计,但却无一人发表言论。
见状,韩更站出来,冷静地分析道:“各位,昆仑山此举的确有些托大,然而我们却不得不谨慎行事。自从昆仑六派合而为一之后,可谓是如日中天,但如今昆仑六子却在一朝之内声名扫地,甚至连独臂老人段是坤也命丧太微山,这口气他们断然是不会轻易咽下的。更何况如今的昆仑派大有逐鹿中原之意,这几年行事作风皆旨在立威,若是我们真的惹怒了他们,很有可能会被他们杀一儆百。”
“杀一儆百?”司怀文冷笑一声,“哼,太微山有我曾祖司空老人护佑,我看他昆仑山谁敢杀上山来?”
他这话倒并不是托大,司空老人可以说是如今太微山的最强者,一身修为据说早已经突破至沧境,如今算来已有一百五十来岁。
只可惜他年轻时的名声不太好,所以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不愿露面,司怀文上一次听到他的消息,还是二十年前的时候韩英告诉他的。
那时太微山韩英正声名大噪,司空老人突然悄悄回山秘密挑战韩英,最后两人战成了平手。
韩更闻言,有些无奈地剐了他一眼,继续道:“的确,昆仑山这些年来一直不敢在明面上对我们几家有太大动作,有多半是因为忌惮贵祖司空老人的名头。但不要忘了,我们有司空老人庇佑,他们也有吞流四居士坐镇,另外现掌门轩辕子也是海境巅峰的高级术者,更何况如今北穹一境,但凡有些名气的术者,没有几个是和昆仑六派毫无关系的。他们昆仑派若是动用这股力量,莫说真的血洗太微山,就算是横扫东岛西关,恐怕也就顶多皱几下眉头!”
“这等大事,难道十八执者会坐视不理么?”
司怀文依旧心有不甘,辩道:“太微山怎么也算是有大功于凡间一界,岂是他昆仑山说灭就灭的?”
“十八执者?”
韩更发出一阵冷笑,良久方才继续道:“自从二十五年前大执者与美执者失踪之后,十八执者早已经名存实亡。各门各派虽然对十八执者表面尚有尊敬之意,心中何曾有半点畏惧之心!其中更以昆仑山吞流洞天尤盛,仗着有代执者挑选五烈的权力,便一直借机公报私仇、铲除异己、祸害凡间,这一个甲子间,他们做的类似之事还少么?”
司怀文这才缄口。
的确,这近二十五年来,吞流洞天行事越来越为跋扈,近几年更是合并了昆仑六派,以现今昆仑山的整体实力,令他们有所顾忌的势力,或许还有几个,但如果说能够令他们感到惧惮,恐怕任何一个单方势力都是绝对无法办到的。
“那难道真的要让他们七个送上昆仑山?”沈太公不安地道:“这可不成,你们不心疼自己的孩子,我可宝贝我孙女!”
关白罗也附和道:“是呀,如今我魂儿也修为尽毁,这样子去昆仑山岂不是白白送死?”
韩更语塞,朝一直沉默静立在一旁的韩弃投去求助的目光,那表情仿佛在说:看吧,早说了没有人会同意的。
韩弃微微一笑,向前迈出两步,开口道:“昆仑山还是得去的,只不过不用去那么多人。如今昆仑派毕竟合并不久,内事未定,虽说我们此次让他们声名大挫,但是如果说真的要杀上太微山,六派之中应当有不少长老会坚决反对,吞流洞天虽强,恐怕也绝难忽略这股阻力吧。说不定某些人反倒希望我们不理会这遣罪状,这样他们就有了借口怂恿所有人杀上太微山,而如果我们这时候给了昆仑山一个台阶下,他们就绝难发动战争。”
众人纷纷点头,无不觉得言之有理。
太微山毕竟是块硬骨头,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昆仑派是不会乱来的。
于是关白罗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最少要几个人上昆仑?”
关白罗此言一出,大厅里的气氛顿时有些诡异起来,虽说现在四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事关血脉亲情,谁又会没有些私心呢。
这才是今天最重要也最敏感的话题,如今总算是说到正题了。
韩弃环视众人一周,略有些沉重地道:“五个。五烈殉在即,昆仑山又负责挑选五烈,我们五个这个时候给他们送上门去,三年之内,可保我们五人性命无忧。”
闻韩弃此言,韩更和司怀文不禁同时倒吸一口凉气,五个人的话,那么人选似乎就已经定下来了。关炎魂和沈暖颜一个散功一个失忆,不可能让他们俩再去冒险。
与众人不同,韩不恭的脸色此刻倒有些精彩,他朝韩弃发出一抹赞赏的笑容,然后踏前一步,面朝司可冠,道:“既然如此,可冠兄,你我就主动请缨吧,如何?”
司怀文听到此话不禁闭上了眼,自己的孩子自己最了解,这种邀请,他一定不会拒绝,况且这种事换了谁都无法拒绝,因为一旦拒绝,等待太微山的,也许将会是一场灭顶之灾!
然而,司可冠却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