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没想过会在这座城市,这所学校遇见他,因此我无法描述在我的“秘密基地”看见他时的心情。
我希望自己只是树上掉下的一片枫叶。
我不知自己在和他分别八年后我应该作何表情有何动作。
我不想让自己的目光有所停留,我只得掉头逃离,我承认我是胆怯的。
胆怯到不断逃离现实,这才是真实的我,真实的简意。
距那次相遇已过去两个星期了,再次相遇时我已经可以完美的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和言语,我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装作是与多年未见的好友重逢一样坦荡。
事实上也只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我们儿时幼稚的牵绊泯灭于他被带走的那一天起。
关于我和他的故事我已不想回忆起。
那段回忆恍若泡影一点即破。
我们相遇时正是我人生中最痛苦的那年。
家族企业破产,父亲欠债酗酒,家暴母亲,终于在我九岁生日那天酿下大错。
我是亲眼见着本该陪我开心过生日的母亲被那已红了双眼的父亲揪着头发不断往墙上撞时的情形。
我没哭,像有人掐着我的脖颈,使我没法呼吸,我呆愣的站在原地,连哭泣都已忘掉。
我是一个错误吧,因为我,因为救我,我父亲最疼爱的我的哥哥死在一群讨债的人手中。
父亲将错算在我的头上,母亲处处护着我,乃至现在也不肯软下来求饶。
她怕她一倒下我会成为父亲的发泄工具,因此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
我犹如看着一出无声默剧,看着我的母亲在我眼前倒下,血从她头上迅速洒下,浸透了我眼前的一片天地,我的天空蒙着一片阴霾。
我看见了他,他站在一片阴影里,周身却充斥着阳光。
他眼里流露出来的不是怜悯,是一种来自我过世的哥哥眼中的心疼,他的这个眼神仿佛将我带出了这场悲剧中,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在联谊晚会的大厅里我再次看到他,他又站在了我面前,这次的他,真实而残忍。
“小意”,他朝我喊,我只得朝他看。
是的,是他,是顾源啊。横跨了十年后的顾源。
陌生又熟悉。
我是在笑的,嘴角微微上扬,他也是,我们互相对望着,可我不想向他走近,我不能像小时候大喊着“源哥哥”张开手向他跑去。
他也只是定定站着,只是眼神从未离开。
此时的他残忍且真实的出现在我眼前,他刺痛着我,似在大声的叫嚣着宣泄着,“看啊,你那儿时的希望,向他走去吧,去拥抱他啊”,我内心有个声音激励着我。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我不想回去,我不想找回那段残忍的历史”。
最终我退缩了,我向人潮涌去,不顾他满含怜惜的目光。
我退出了大厅,找到一处荒僻的角落,让自己自由地向下滑落,直至蜷缩成很小的一团,我用双臂圈住自己的身体来自我温暖。
我适合这种角落吧,现实生活于冥冥之中,总将我引至角落。
即使我努力去拥抱人群,我创办文学社,我竞选班长,我参加各项比赛,我站在舞台上接受众人的瞩目,我不断收到某些男生的告白信,感受别人的艳羡和追捧。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适合角落里的,独自舔舐伤口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我不喜欢哭,可是今晚的泪不太听使唤,努力抑制无果,我就坦然面对了,就让自己认真的面对一次自己的情绪吧,揭开伤疤让它接受阳光的洗礼,我不能否认看到他时心里突然萌发的悸动,仿佛千年沉寂的深潭隐隐泛出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