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绵绵，芦苇湖泛起阵阵涟漪，湖里锦鲤跳出水面，欢腾雀跃的像个迎春的孩童，浊茶色的鱼鳞泛出银光，肥瘦均匀，跃起砸落时激起一片水花。
又是阴天，云水城的阴天比起南方的梅雨更要阴沉，如纸上的墨水，太浓，不如南方只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程牧坐在凉亭里，胳膊顶在花岗岩砌成的石桌上，身旁有一名女婢在煮着酒，不时望着主子的侧脸。
“今年的盂兰盆节注定要变得不热闹了，柳绿江的鸭子倒是快活，今年没有满江纸船河灯，游的也要比以往快上一些，没人赶，比本少爷还要快活。”程牧兴趣缺缺的说道。
“那我喊家丁去抓几只鸭子，给少爷烤着吃？”春桃柔声道。
“野鸭子有什么好吃，要吃也是张老汉家养的肥鸭子，喂的比人吃的还好，一只只肥得游水都游不动，倒是像养猪一样丢在泥地里打滚，本少爷那次见到，都快要笑岔气了。”程牧说着，脸上是露出了笑容。
春桃见到自家少爷乐呵呵的，不禁想到那次是自己陪着少爷去张老汉家抢的鸭子，那个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少爷也会跟老汉吵得面红耳赤，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一丝醉意也悄悄爬上脸颊。
春桃是程大少爷院子里最温柔贴心的丫鬟，平日都做些洗衣扫地的杂活，不像秋荷和冬梅那样小姐身子丫鬟命，像是少爷在府内的时候，陪伴在身边次数最多是春桃。
少爷闲时无聊就会喊春桃梳头发给自己看，因而这位程府的大少爷对女子的发式很是了解，院子里的丫鬟每日都要梳上与前日不同的发式换着法子逗主子开心。
程牧最喜欢春桃梳垂鬟分肖髻，将一头发丝分股结鬟于顶，两股圆辫自然垂下，再多梳出一条燕尾垂在胸前，倒是颇有千金小姐的风范，许多云水城大户人家的小姐都要略逊三分。
程牧最喜欢抚摸春桃的发丝，轻轻一触，柔顺丝滑，托在掌上，无论手掌开的多么平衡，总是会滑落下去，有趣得很。
程牧看着天上的雨滴落在湖面上泛起的涟漪，感到手有些痒了，于是吩咐身后的女婢将周围的家丁全都赶走。
春桃做事利索，没过半盏茶的功法就将院子里的家丁全部赶去，回到少爷的身边，轻声道：“已经将人全都赶走了，要不要春桃也去避一避？”
“不用了，难得想练一下剑，没人看着也无聊，再者说，有个宗师境瞧着也威风多了！”程牧笑道。
“少爷……”春桃欲言又止。
“不必说什么，本少爷又不是查案的捕快，见谁都觉得心里有鬼，相处久了，你们不也是不知道少爷我哪里来的一身武学境界。”程牧摆了摆手说道。
春桃娇躯微微一颤，表情似乎有些落寞。
程牧叹了声气，步履轻快的走到院子里一棵树前，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伸手折下了一根不长不短的树枝。
“少爷是要用剑？”春桃看着拎着一根纸条的自家少爷，脸色怪异的问。
程牧走到芦苇湖前，一根树枝指着前方，说道：“瞧好了！”
“剑气！”
程牧轻喝一声，手上的枝条化作长剑，大手一弯，枝条斜撩，一道锋芒直冲出去。
轰隆隆！
剑气掠过湖面，直达湖心，湖水溅起数米高，就连湖心的一叶扁舟都被这道蛮横无比的剑气劈成两半，木屑向四周激射出去。
芦苇湖的茶鲤有不少遭殃，翻着白肚浮出湖面，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机。程府内养着的锦鲤都是有灵性的，这会多半是被吓晕或是吓死了。
一剑斩出，程牧手中的枝条咔嚓断成两截，就被丢到了湖里。
“少爷的剑如何？”程牧负着双手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扭身回去，朝着自家丫鬟问道。
春桃表情平淡，点头道：“少爷的剑法精妙，春桃看不懂。”
“莫非……”程牧直勾勾的盯着春桃，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衣袖一挥，便不做声地走回了凉亭里面。
程牧刚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就见到了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朝着自己跑来，他眯着眼仔细一瞧，表情瞬间变得阴云密布。
“奶奶个腿的，程大海你还敢来见我！”程府大少爷难得的爆了一句粗话。
“我儿啊，爹终于能瞧见你了！”程大海带着哭腔大喊一声。
程牧突然蹲下身子将脚上穿的布鞋脱下来，然后朝着程大海丢了过去，不忘破口大骂。
“鬼哭狼嚎你个鬼啊，老子还没死，你不嫌丢脸我嫌丢脸！”
程大海没有躲掉朝自己飞来的鞋子，肚子上挨了一道鞋底印，价值八十两的缎蟒袍就这么被糟蹋了，也不心痛，大笑道：“我儿力气长大了不少，好事，好事！”
这名慈祥的老父亲抬起头朝着院子外大喊：“都别看了，摆宴席去，你们家老爷回来了！”
语落，程府上下躁动了起来，到处都是嘈杂的脚步声。
……
云水街道上，路过程府的行人突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大喊，不少正好路过的人脸色诧然，更有甚者居然摔倒在地上。
“程大海回来了！”
行人纷纷大惊喊道。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少对着程府大少爷的背影吐口水的人在听到程大海回来时，纷纷跑回家里，带着妻儿老小，准备脚底抹油溜出城外避难几日。
若是被府内家丁在程大海耳边嚼舌根说自己曾经对着程府大少爷吐过口水，隔天就是大难临头，自己就别想在云水城混下去。虽然城外马贼横行，也至少比被程大海丢到江里喂大鱼好得多。
城内的乞丐一听到程大海回到了云水城，如黄蜂般涌到程府外面，这位出手阔绰的富豪可是一高兴黄金白银都能丢到路边的主，兴许对方心情好，扔几条黄金出来捡到可就真的是发财了。
云水城某处。
一个路边算命的穷道士在一处屋檐下躲着雨，闲得无聊时掐指算一算这座浩大云水城的气运，脸色大变，突然咳出了一口血。
“云水城的天，要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