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惊愕的望着白雅昕,想不到这名自称是望平令之女的阿青姑娘,竟然如此有战略目光和战争谋略。
身旁的姬雪见阿青应答如流,侃侃而谈,竟然震服了一群威风凛凛的燕军将领,不禁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
姬丹目光闪动,微微笑道:“适才说的姑娘若是秦人,则当如何。但现在姑娘是燕人而非秦人,依姑娘之见,寡人又当如何?”
白雅昕神色一愣,随即笑道:“大王既然相问,草民只好献丑了。其实要想守住闾关其实不难,若秦人填道,东关被破,大王只需在西关往后再设一道关卡,将营地后移,复守西关,如此步步为营退守。闾关山道数十里,秦人要攻到何时去?况且秦人冒死填关,必然损失惨重,如此一路填下去,恐怕几万人就将死在填关的路上。不过此终是守成之计,若想打开局面,挽回大燕的局势,恐怕只有……”
她突然顿住不语。
姬丹神色一动,急声问道:“只有如何?”
白雅昕缓缓的说道:“大王只有杀出辽东,扰乱整个燕地的秦军,让秦人顾此失彼,无法真正统治整个燕地,才能破掉秦军占燕的势。”
南宫尘雪忍不住说道:“我等不过万人,守住闾关已是勉强,据哨探打听得辛胜的大军就有五万,加上各城的驻军近十万人。以数千之兵,以劳击逸,以寡击众,奔袭近十万之众,岂不是自寻死路?”
白雅昕冷声叱道:“全天下,只有燕军能纵骑冲阵,在马背上厮杀。天下骑兵之精,莫过于燕王之铁骑,如今这只天下无双的精骑,困守在闾关有何用?山道狭隘,只需五六千步众即可,何须如此精骑守关?燕地秦军虽众,却分而散之,更何况燕地是燕王的燕地,而非秦人的燕地,燕国数百年基业传承,燕地百姓和名门望族岂能不思故主,日夜翘首待之?”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众将士纷纷低下头来,细细思量。
游击战?!
姬丹心头豁然一亮,显然如今秦军势大,要想破掉秦人的势,唯有用游击战扰乱整个燕地的秦军,燕人才有翻身的机会,此女真神人也。
姬丹缓缓的抬起头来,细细的打量了一下白雅昕,不觉疑窦顿起:此女何人也。
啪啪!
一阵掌声打破了城头的宁静,只见赵染儿双手轻拍,微微笑道:“精彩,精彩,姑娘不必说我若是秦人,因为姑娘原本就是秦人。”
众人齐齐惊愕的望着白雅昕,神情充满戒备。
姬丹沉声问道:“姑娘有姜尚、管仲之才,不知是何人?”
白雅昕淡淡的笑道:“一个痛恨大秦的人,一个仰慕大王的人,一个想看大王创造奇迹的人,仅此而已。”
姬丹道:“既然如此,何不坦诚相见?”
白雅昕轻轻一笑,蓦然回身一转,回过头来时,却已是另外一张眉目如画的绝美容颜。
哗!
众将士大惊,南宫尘雪和狗屠已齐齐拔剑而出,直指面前的这个并不陌生的女子,一个多月前,他们在祭坛之上便已见过。
“公主速退!”秦云大惊之下,已经纵身而出,一把将不知所措的姬雪拉了过来。
“白雅昕?”姬丹道。
“不错,我就是白雅昕,刺杀大王未成的白雅昕。”白雅昕展颜笑道,笑靥如花。
姬丹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果然不愧为大秦名将、武安君白起之后,姑娘一席话令寡人茅塞顿开,不知姑娘为何要助寡人,还是另有它意?”
白雅昕脸上依旧挂着浅浅淡淡的微笑,一双美目笑起来如弯月一般,十分迷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恨意:“大王不相信草民?大王既知先祖之名,也当知先祖最后的惨状,白家已与秦王势不两立。”
武安君白起,战国四大名将之一,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却因政治斗争而被秦王逼死,至此白氏家族在大秦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更是风云流散,流落四方,而白长空更是沦落到了成为杀手的地步。
一阵衣袂飘起的声音响动,只见红影一闪,赵染儿已飘身而起,落在白雅昕近前,手中的长剑已指向她的咽喉。
赵染儿面罩寒霜,杀气腾腾的问道:“雪刀门的追杀令一旦发出,便不死不休,你为雪长空之妹,岂会好心来助燕王?”
白雅昕又笑了,笑得很妩媚:“无容倾天下,阁下既与家兄齐名,当知家兄生平只服一人,此人若说取消追杀令,家兄宁愿毁掉雪刀门的信誉也要取消。这个人,无容姐姐应当已经见过了,就无须妹妹多言了。”
赵染儿神色一愣,然后哼了一声,收起长剑,转身扬长而去。
白雅昕在后面喊道:“无容姐姐,听说你的易容术天下无双,还请多多指教。”
话音未落,赵染儿早已飘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关楼的入口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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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军营地,一缕清音自某处大帐内飘出。
击筑之音。
筑音高昂而激越,豪气万千,如金戈铁马,杀伐有声,又如万军云集,静候号令,只听得帐外的将士热血沸腾、慷慨激昂,大声叫好。
“大王到!”帐外传来一声呼喝。
帐内正在专心击筑的高渐离急忙挺身而起,此时姬丹已掀帘而入。
“渐离!”
“大王!”
姬丹缓缓的朝高渐离点了点头,两人依次坐下。
对于高渐离,姬丹一直心怀感激和尊重。这位大燕第一乐师,是前任宿主的门客,也是至交好友,曾在易水之旁为荆轲击筑送别,又在衍水河边反复击筑劝勉自己,在历史上更是为了替自己报仇而刺杀秦王,忠义留千古。
只是可惜,这位千古义士似乎只会击筑,别无所长,难以重用。此次出征,他非得跟着同行,说的是可以击筑为将士们解乏,亦可击筑鼓励士气,姬丹只得任之。
人生难得一至交,何况能为自己舍命的至交。
“此曲果然好曲,不知曲名为何名?”姬丹笑道。
高渐离恭声道:“大王即将出征,渐离欲以此曲为大军壮行,尚未取名和作词。”
姬丹心中一动,细细思索了一阵后笑道:“不如此曲就作为大燕军曲,寡人且来作词。”
高渐离大喜道:“如此甚好!”
姬丹微微一笑,对身后的侍卫道:“取笔墨来。”
侍卫取来笔墨和一张白色的帛布,姬丹缓缓挥毫而就。
“风飞兮旌旗扬,大角吹兮砺刀枪,天苍苍,野茫茫,蓝天苍穹兑猎场,锋镝呼啸虎鹰扬。”
标题是“燕歌行”。
“好词,果然好词,大王文蹈武略,天下何人能及?”高渐离不禁鼓掌称好。
大燕军曲,就此诞生。
是夜,整个大营之中处处有人在吟唱着这曲豪迈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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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雨过天晴的夜空一片清明,繁星点点。
燕王大帐之内,乐开、南宫尘雪、秦云、狗屠、鞠燕等一干将领围着一张沙盘旁,这张沙盘正是姬丹根据前任宿主对辽东地形的记忆制作并经众将士的修正而制作的辽东地形沙盘。
然而,这一次军事作战计划会议的主角既不是军爵最高的乐开,也不是燕王姬丹,而是一个美丽的女子——白雅昕。
白雅昕显然对这个沙盘十分感兴趣,说起作战计划来有点眉飞色舞:“通往辽西有三条道:无终道、卢龙塞道、傍海道。我料那辛胜必然走无终道或卢龙塞道,其中傍海道人烟稀少,路途艰险,不太可能走傍海道。故大王的铁骑若想避开迎面而来的秦军,只能走傍海道。出傍海道之后,须绕过徒河城,再奔往辽西军西南部,先袭肥如城,再扰令支城,一路袭扰过去,每夺一城,先杀尽秦军和秦人官员,再补充辎重,然后再任命当地士族之家主为官员,则此城当属燕人矣,如此一路流窜,袭进燕地,则秦人四面烽火,顾此失彼,难以久矣。届时辛胜久攻不下,燕地又遍地狼烟,大量消耗秦人的财力和兵力,中原战事又急,嬴政脾气暴躁,必然逼迫辛胜,则大王便可寻得机会将辛胜逼出燕地。”
“还有……”白雅昕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大王收缴了如此之多的秦军战甲、战旗,初始几战还可冒充秦军,浑水摸鱼,骗开城门。”
一席作战计划,说得众将士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称赞。
终于,白雅昕扔下手中的木杆,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着姬丹弯腰一拜:“作战计划虽好,终究是纸上谈兵,真正实施起来则是千难万难,臣妾恭祝大王马到功成,重兴大燕!”
姬丹神色有点激动,正要向前扶起她,却听白雅昕又道:“此战事关重大,非大王不可。然而要想将辛胜大军拖在医巫闾山中,亦非大王不可。故臣妾以为,大王需选一人与大王身形相近,再让无容公主将其易容成大王的模样伪装大王,辛胜之前只在军中匆匆见过大王,必然难以辨认。只是……”
白雅昕突然压低声音道:“此战过于凶险,希望大王不要过于儿女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