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是谁?”
骑士扔掉头盔,露出颜色各异,散发着穷奇光芒的瞳孔。
他的面相非常英俊,只是眼眸之间淡然着些许疲惫的痕迹,与伊格相比,他显得更成熟,更老练,也更沧桑。
“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K!”
“弗洛里……”
伊格认出了他金黄色的头发,以及淡紫色的左眼。虽然时过境迁,弗洛里的长发变成了短发,色泽也略显枯黄,但他身上的气息,带给伊格的感觉,还是和从前一样。
只是这一次,多了一点杀意。
“我以为你死了……雅嘎阿嬷说你还活着……弗洛里,我一直想跟你说,我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我当时太害怕了,我不是故意要抛下你的,我只是……”
阔剑的锋刃“刷”的一下插进伊格面前的土壤,将他的视线与弗洛里隔开,只倒映出伊格狼狈不堪的一张脸,和从他眼角边缓缓滑过的一道泪痕。
“我很高兴……你还有力气跟我讲上这么一大堆废话,看来给你留一口气是对的,你欠我的,还得慢慢还!”
伊格恢复了些力气,但还不足以逃离弗洛里的掌控范围,那把阔剑会在他行动的头一秒将他的脑袋削下来。他很清楚,弗洛里与伊格同为亚种人,也拥有同样超人的视力。
“你觉得这样如何……”
弗洛里将脚后跟搭在伊格的一枚手指上,突然用力踩了下去,伊格顿时迸发出一声惨叫,沉重的板甲靴将他的手指碾得粉碎。
“还是这样?”
弗洛里伸出一只手,轻轻摁住伊格的太阳穴,一阵空灵的回响在两人耳边不停地环绕,麻木与肿胀带来的剧痛深入伊格的脑髓,他感觉自己的脑浆在结冰,大脑逐渐失去思考能力。
“或者……这样!”
弗洛里猛的一拳重锤伊格的脑门,刚刚冻结在一起的脑髓似乎被一股高温融化,在伊格大脑里胡搅蛮缠。鲜红的血液从伊格鼻孔流出,而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反抗,他的头颅好像随时可能爆炸,让他游离在疼痛与昏厥之间。
“够了!Z!”
一阵沙哑的女声让准备挥拳的弗洛里停住了动作,他脸上的表情逐渐由兴奋变得严肃,眼神悠悠又流露出几寸凶光。
“雅嘎……”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毫不掩饰满脸的盛怒。
威玛站在雅嘎阿嬷身边,手里的矮人火枪已经瞄准了弗洛里的脑袋:“女士,只要你发话,我会立刻崩掉这个怪的脑袋。”
“怪物……这词听着,舒服……”
弗洛里拔出阔剑,将它抗在肩上,身体一颠一颠的,很轻松的样子。
“Z,已经够了,收手吧……”
“我当初烧掉孤儿院,实在是万不得已,我很害怕……K也很害怕,是我逼得你们两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做出选择。”
“收手吧Z,放过你的兄弟,然后……我这个老太婆,就随你处置。”
“雅嘎阿嬷……”
伊格嘶哑的声音在背后一顿一顿的传进弗洛里的耳朵,弗洛里的脸上爬满了阴影,微风拂过他枯黄的短发,露出发梢间漆黑而深刻的一道疤痕。
“害怕?”
弗洛里冷笑一声。
“害怕……当我父母的头滚到我面前,我又被强行带到这座岛上来的时候,我害不害怕?当我知道你!雅嘎阿嬷!一直都是王国的傀儡,是这场阴谋的参与者的时候,我害不害怕!当你燃起一把大火,置我于死地,我最信任的兄弟抛弃我的时候,我害不害怕!”
“我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我把这个废物从生死线上拉回来!可他呢?!”
弗洛里指着倒在地上的伊格,脸上充满了鄙夷。
“他连拉我一把都做不到……”
“当我被议院的人带走的时候,雅嘎,你在哪里?”
“你知不知道我在那边受什么样的折磨?”
“就因为我是亚种人,就因为我是他们抓住的唯一一个!我受尽虐待!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次又一次!我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活到现在!不是你们!一帮废物!”
“我要告诉你……雅嘎,无论是你的人头,还是这个垃圾的命,我自己会取,用不着你费心,你们……谁都活不了!”
“小心!”
威玛护住雅嘎阿嬷向后一步,手中的火枪届时打出一发铅弹。
铅弹击穿了弗洛里的左臂,从他后方肩膀的甲胄中射出。但是弗洛里的动作没有停下。
阔剑纵斩划过威玛面前,恰巧被他一个侧步闪开,后接的横劈也被威玛顺势下腰躲过,枪口正好抵住弗洛里的左手掌,又是一声枪响直接在弗洛里掌心间炸裂,漆黑的烟雾在他指缝间弥漫,铅弹已经贯穿了他的左手。
“不、不可能!”
弗洛里的左手掌死死贴紧矮人火枪的枪口,两处枪伤都没有流血,只有黑漆漆窟窿和冰冷的钢铁碎片。
“你没听说吗?”
弗洛里重拳砸下,但是威玛已经抢先一步后撤逃开弗洛里的攻击范围,他的眼睛随着弗洛里的动作上下浮动,每一次挥拳都会在威玛的瞳孔里叠出慢动作的重影。
“我的左臂,早就因为那个老太婆和这个废物的关系,丢在了那场大火里。”
“这只不过是一副空壳罢了。”
“倒是你……看穿了我所有的攻击,莫非你会读心不成?”
“说不定哦。”
威玛往后膛重新送进两颗铅弹,眼睛一刻也不离开弗洛里和他的阔剑,他必须确保自己能够看到他的下一步行动,否则凭自己的身板,恐怕会被一击毙命。
“你,叫什么名字……”
“威玛,博涅斯城的威玛·道尔斯。”
“博涅斯……那个乡下的小城镇。你的名字我记下了,威玛·道尔斯,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毫无疑问,三个人中,只有你具备威胁性!我要先做掉你。”
“我一定要先做掉你!受死!”
弗洛里举起阔剑,向着威玛的方向迅速冲过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他背后袭来,那种足以掩盖一切气息的杀意,硬是逼停了弗洛里的动作。
“看来……最后要和你的打的人,并不是我呢。”
“卡啦啦啦啦……”
“开什么玩笑……”弗洛里的瞳孔被一团幽暗的瘴雾塞满,他看到的,是被黑烟牵动身体慢慢从地上站起来的伊格,以及被瘴雾所吞噬的石柱。
“这是什么东西?”
“卡拉啦啦啦啦……”
洛克斯手镯在颤动,它所释放出来的烟雾足以包裹住伊格的整具身体。
“伊格内心的阴暗面会引发与洛克斯手镯的共鸣,促成手镯负面能量的成长。无论是对你的愧疚,还是在这座孤儿院生活的记忆,都会成为养料,滋长手镯的力量。”
“这种负罪感和阴暗面越多,手镯带给伊格的增益就越强大。”
“但是啊……”
伊格的皮肤开始长出一个又一个空洞,里边曝露出的森森白骨,仿佛有意识的在向皮肤外部延伸。从他背部长出的两副骨架,赫然张开成为翅膀的模样,而其余杂乱的骨骼也形同盔甲一般逐渐覆盖伊格全身每一寸肌肤。
“圣器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人选,当宿主与之相对的某种能量接近平衡,才是使用圣器的最佳状态。如果没办法完全掌控圣器,那么反过来就会被圣器所操控,伊格……洛克斯手镯,已经在你无意识的状态下,自己发动了!”
“你可要当心了……”
威玛赶紧抱起雅嘎阿嬷冲回孤儿院,留下一脸震惊的弗洛里和异变的伊格在空地上对峙,场面的气氛顿时降到了零点。
缭绕在四周的瘴雾根本没有消散,而是升向天空,行成一个环绕在乌云底下的黑洞。弗洛里死盯着眼前的这个怪物,想要预判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行动。
然而还没等弗洛里反应过来,伊格缠绕着黑雾的手臂突然伸长,结结实实打在弗洛里的胸口。
弗洛里瞬间飞出去好几米,沉重的甲胄拖着他的身体下坠,接连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终于停下来。他胸口的板甲已经粉碎,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
“卡啦啦啦……”
“嘿……嘿嘿嘿……”
“想不到你还藏了这一手。”
弗洛里重新站起来,他卸掉了沉重的铠甲,暴露出自己全部的身体。
在他的身上,不仅有大面积的烧伤,还有数不清的鞭痕,剑痕,烙印,甚至是不能够愈合的深度创伤。再加上,那截空荡荡的左袖。
这幅躯体,早就已经彻底损坏了。但他却直挺挺的站在伊格面前,没有丝毫的动摇,也看不出任何畏惧。
“对我的愧疚?开什么玩笑……”
“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历练了怎样的修罗场,才能活着走到这一步的?!”
“什么狗屁改造计划!什么狗屁家族!狗屁议院!我要为我自己,为那个数年前被你深深伤害,已经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弗洛里,杀了你!”
“跟我相比,你所遭受的那点磨难,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