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最开始的目的的确只是要掩盖王国为了战争而犯下的罪行,但当议院发现这个小岛的隐秘效果极好的时候,又企图从你们身上榨取所谓的剩余价值。”
“改造计划还在继续……我不得不放火烧了这家孤儿院来销毁所有的实验成果,你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被灌输了超负荷的炼金造物,你们平时吃的食物,包括水,都是特别的。”
“巴尔诺斯说的没错……与其让你们落到议院的手里,还不如就此了断,只是没想到,我这么个老婆子,最后还真能下得去手。”
说到这里,雅嘎阿嬷显得有些疲惫了,嗓音似乎带着些沙哑,身体不由自主的顺着摇椅躺了下去。
“那个叫巴尔诺斯的男人,还活着吗?”
威玛有些好奇。
“怎么可能还活着,背叛议院就是背叛王国,不管是中土还是塔尔莫涵,都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再加上,被他带走的孩子全部下落不明,除了K和Z,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活下来。”
“所以你才会这么提防议院的人啊……”
“等等!!”
伊格突然蹭起身子靠拢到雅嘎阿嬷面前。
“弗洛里他还活着吗?你看到他活下来了吗?”
“弗洛里……那孩子现在叫这个名字啊,他现在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议院派人来验收的时候,他的确是还活着没错。当时我躲在教堂里看得一清二楚,议院的人将他和尸体区分开带走了,不过看他那个样子,就算活着,多半也废了。”
为期八年的亚种人计划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而宣告破产,八年间所获得的资料和监禁亚种人的证据全部毁于一旦。
议会保留了一部分的注射剂和最原始的元素物质,也就是说,只要找到逃出岛屿的实验体,计划一样可以重新来过。但是最重要的问题是,既要找到亚种人,又不能太过明目张胆,一旦真相被曝光,王国将面临失去人心的危险。
所以议院才会四处散布“歧视论”,蒙蔽群众的视线,企图将战争的责任全部嫁祸给“亚种人”。中土上的人不清楚亚种人也是人类这个事实,而是把他们当做因背叛王国而遭到流放的种族,对他们充满了鄙夷和恶意。
立场总是相对的,对亚种人的不公平就是对王国的公平。
这样做确实很合理。
“我想不明白……”
伊格走到破碎的走廊尽头,点燃了一支烟卷。烟雾寥寥从他唇齿间升腾,慢慢就和阴沉的天空混为一色。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权利会使人迷失方向,力量会让人上瘾,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对谁都是一样……”
威玛关上房门,也掏出一根烟卷点上。
“你知道,一个国家是如何建立的吗?”
“嗯?”
“说到底,银冠王国就和其他大陆上的王国一样,只不过是权力的集合体,所有人都被施加了套索圈养在这里,就像畜生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被推向屠宰场,却浑然不知,浑然不觉。”
“权贵自相鱼肉,把所有的灾难都理想化,企图通过与生俱来的高位逼你下跪。”
“如果你从小学到的就只有服从,那你自然不会想要去反抗。”
“王国是权贵们的王国,家庭也是领导者的家庭,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伊格。”
“这一切,打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啊……”
伊格注意到威玛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似乎饱含深意又让人琢磨不透。
“威玛……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比起这个,不招呼一下吗?有客人来咯。”
伊格朝着海岸的方向看去,除了他们的船以外,还有另外一艘挂着白帆的小船,只不过没看到船主人在哪儿。
“来得这么快?”
“多半是议院的刺客,普通人不会到岛上来。”
“已经进来了吗……”
伊格扔掉手里的烟头,转身往底层的走廊跑去。
“你去保护雅嘎阿嬷,我去会会这个刺客。”
威玛摘下烟卷,将带着火星的烟头熄灭在窗台上,缓缓吐出嘴里最后一口白烟。
“不要太大意哦……你还没完全习惯手镯。”
“我不会用它的。”伊格抽出匕首,回头望了一眼房间:“我要抓活的。”
……
“咯噔!”
伊格走下楼梯的声音非常明显,他故意用匕首在墙壁上磨蹭出刺耳的刮擦声,火花随跟着他的身影一起慢慢的向下移动。
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板甲靴践踏草地的声音,那种拖泥带水的动作,仿佛就是在告诉伊格“我已经来了”一样。
对方压根就没打算躲藏。是因为没料到这座岛上除了雅嘎阿嬷,居然还有其他人,还是说,对他而言,不管遭遇什么情况,他都不需要藏。
他已经看到了毫无遮蔽的大门口忽闪的人影,就站在自己面前,散发出暗黑色的金属光泽。
只有一个人。
重型甲胄摩擦着每一个关节,地面上的泥土也因为它们的重量陷下去很深的一个脚印。与其说是刺客,他的装备更像是一个骑士。
他在发抖。
他在害怕自己?伊格捏紧了沾满汗水的刀柄,眼神死死的盯着这个颤抖不已的骑士。议院不可能派一个怕死鬼来执行这个任务,他浑身上下毫无破绽,更不可能是因为胆怯而发抖。
伊格没有轻举妄动,但骑士已经向着走廊迈出了一步。
“停下!骑士!如果你是来谈判的,放下你的剑,否则的话,胆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把你的脚趾一只一只切下来。”
骑士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你是在瞧不起我吗混蛋……我警告……”
话还没说完,骑士突然单手轮起大剑,俯身向前突刺。他的速度很快,笨重的甲胄没有对他的行动造成限制,当头一道白光顺势而下,从伊格的侧脸掠过猛的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
刀锋向右一转,一记捞斩直击伊格的胸膛,挡在胸前的匕首根本招架不住这样的力道,被连人带刀一并砍飞到墙上。
墙面顿时被砸得粉碎,伊格突然从碎片里做起来,右手用力往后一拉,骑士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扑过去。
galada已经缠绕住骑士全身,在下一秒迅速收拢,将骑士的四肢紧紧绑在一起。
伊格抓住机会猛突上去,刀尖直至骑士的心脏。
“雕虫小技……”
骑士的身体突然散发出一圈淡蓝色火焰,原本牢靠的galada一遭到火炎的灼烤瞬间扭曲变形,下一秒便被骑士硬生生撑开。
匕首还没来得及刺穿铠甲,伊格的喉咙就被骑士狠狠地掐住,慢慢往上抬。
“你还是这么没用。”
“什……”
骑士一拳将伊格打飞出去,伊格的身体足足撞破了两堵石墙才勉强停下。匕首撩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栽进骑士脚边的地面。
伊格颤抖着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却没有摸到流出来的血,而是一块凝固住伤口的,冻结在皮肤之上的坚冰。
“这是……什么东西……”
骑士缓缓的放下刚才出拳的右手,每一根手指间的甲胄缝隙都渗透出薄薄的白烟,手背上的铁片也结上了一层冰霜。
“你是法师吗?”
伊格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扶着一旁的柱子大喘气。
“还是德鲁伊?”
“我谁都不是。”
骑士不想跟他废话,直接拽住伊格的手腕往怀里一拉,厚重的铁甲撞击伊格的胸脯,呕吐感顿时袭来。还没等他缓口气,骑士掐住喉咙一记背摔将伊格放倒在地上,接着从背后抓起,仅凭一只手就将他高举过头顶,一把扔出大院。
伊格的视线已经模糊到看不清东西了,他的脑袋撞到门口的石柱上,鲜红的液体顺着石柱往下淌。
他的脸正好面向走廊,骑士漆黑的板甲靴一步一步慢慢靠近自己的视线,直到自己面前。
“你好好看看……”
骑士摘下头盔,将它扔到伊格鼻子跟前。
“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