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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背叛的代价

想要破除孽鬼制造的幻境,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是等到孽鬼和宿主耐力耗尽,幻化空间就会自动解除,要么是找到幻境的突破口,从那里回到真实的世界当中去。

眼下面对三方面的威胁,伊格根本不能保证全身而退,等到时间截止更是天方夜谭。到头来,也只剩下突破这一条路可走了。

伊格打算放手一搏,毕竟精神即便受到伤害,返还到肉体上的都不会是致命伤,可一旦肉体遭到破坏,自己可就真的玩完了。

不过涅莎却迟迟没有动手,她在等什么?

管不了那么多,伊格直接重踏地面半身跃起,坚韧的蛛丝瞬间绞断了达喀休斯的脖颈。达威尔拔出插在达喀休斯腹部的短刀,看准伊格下坠的地点用力刺过去。

伊格在半空中抽出别在腰间的匕首,刃白凌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两相刀锋碰撞在一起,激荡出好大一片火花,而娇小的达威尔由于重心不稳,被这一冲击逼得连连后退了两三步。

伊格的影子抢占先机,挥舞着银叉从背后突进而上,顺手还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剪刀。

两道白光穿刺而过,却被缠绕在伊格身后的蛛丝生生挡下。剪刀的刀片和银叉的叉头陷进绵密的蛛网,仅在一瞬间就被斩成了碎片。

伊格倒转匕首,扭头切断了天花上方的煤油灯,同时踹翻了放有蜡烛的木桌。涅莎的房间非常干燥,火光迅速在地板间蔓延开来,阴影受到光线的不断变化,身体开始不停地扭曲变形。

失去了头颅的达喀休斯,似乎已经看不清方向,火苗逐渐窜上它庞大的身体,黄褐色的躯干慢慢焦黑枯萎,分崩离析,剥落的部件带着火焰将其周围吞噬,半跪在地上的达喀休斯,也随着刺鼻的焦臭味倒在了热烈的地板上。

在幻境的世界当中,不管怎样胡作非为都不会有问题。

“再多!再多!”

“该死……”

达威尔的体型过小,比达喀休斯更加灵活,四散的火星没有烧到达威尔,反倒涌上了伊格的脚边。火舌咂着滚热的浓烟随后而至,如漩涡般令他不得脱身。

幻境中的场景骤然开始变化,火焰漩涡行如疾风刮过四周的墙壁,涅莎的房间被映照作橘红色的一片,那火苗就如同纸一样贴在了四四方方各个角落。

一个矮小的身形从伊格面前慢慢升起,它的脸上被刻刀折磨得伤痕累累,每一道裂痕之中,都渗透出好似血浆的液体在往下淌。即便已经面目全非,但仍然能看出这个丑陋不堪的木偶,就是“达威尔”本人。

它的下半身由腐烂的血肉所铸造,其中夹杂着许多的枯枝烂叶,上半身仍然属于木偶,不知为什么,它看上去比之前危险了许多。

火焰,还是火焰。整个熔解的房间无论天上还是四周,都附着着剧烈而灼热的炎墙,在这片炽热的领土中央,只有容纳两人的一片圆形空地可以立足,浑然而成一座决斗场。

“你是打算跟我单挑吗混蛋……”

伊格将匕首夹进自己的臂弯,用衣袖噌的一下擦去了刀刃上的灰尘,惨白的光从灰烬与熔渣纷飞的空气里迸射出来,与之相对的,达威尔手中的剖肉刀同样散发着骇人的冷光,没有生气的一双果核眼珠,死死地盯住面前的伊格。

“我不准你……欺负……妈妈……”

绚丽的刀光一闪而过,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缠绕在伊格身边的蛛丝就已尽数切断。彻骨的疼痛从伊格脚下传来,被剖刀割裂的伤口涌出丝绸一般的血液。

“他妈的……什么时候?!”

“咿呀!!!”

凝聚血肉的一条腿铁鞭般甩在伊格脸上,火辣的痛感还没来得及感受,伊格就已连人带刀被踹翻在地上。

伊格强忍住疼痛,摸索到掉落在一旁的匕首,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视觉受到刚才的震荡还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团一团不断炸裂的火焰。

他在哪里?

“再多!”

达威尔一把将伊格掀了个底朝天,手中的剖刀顺势砍下,却被伊格灵敏的躲开,只割伤了一只手臂。然而一波攻势还未过去,达威尔的身体就突然出现在了伊格的胯下。

剖刀从下往上刺去,差一点刺中伊格的裆部。伊格牵动手中的蛛丝当做防御,勉强阻止了达威尔的进攻。两人一上一下相互僵持着,达威尔看似娇小的身躯却有着与先前完全不同的力量。

“给老子滚!!”

伊格想要将脚下的达威尔踢开,却不料对方先一步跳上了自己的匕首。达威尔的剖刀在双脚踏上刀刃的同时斩了出去,不过伊格下意识地将脑袋往后缩了缩,刃尖只是擦过伊格的喉咙——伤口太浅了。

达威尔顺势一手空翻离开了匕首,轻盈地跳回到火圈的另一方。几个回合下来,它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创伤,伊格却是已经伤痕累累,虽然都不致命,但多多少少对他的行动造成了阻碍。

孽鬼,会将宿主内心的欲望具现化,存在于幻境当中的替身,会随着宿主意念的增强而增强。如今的达威尔就是最好的体现,涅莎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背叛,用错误去掩盖错误,也就孕育了这样一只怪物,一只凝聚怨念的怪物。

“再多,再多!”

炎潮涌作骇浪,火墙演作惊涛,一切又在转瞬间风云变幻,天边的赤红色变成了一朵朵火烧云,呈现出星星点点斑点连成一片。

“难不成……”

转眼间,一团火焰已经砸向了云脚下的伊格,那团火焰的炎光在天际间迅速扩散,几乎整个幻境都已经变成一片火海,唯独伊格和达威尔脚下的圆圈安然无恙。

火炎在伊格的瞳孔中逐渐放大,逐渐放大,如同太阳一般,却在距离两人很远的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火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像是某人奔跑的影子。小孩子的?成年人的?看上去更像是四个孩子互相打闹的场景。从中衍生出来的黑色触须,就像白桦林里桦树的影子,一枝一节缓慢缠绕在一起。

伊格耳边似乎传来了孩童的声音,这个声音他有听过,加鲁、達丽莎,还有两个没听过的声音缠绵在一起,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沉,宛如顽石吞进喉咙,逐渐变成了哽咽,又从哽咽变成了哭泣。

最后,竟从中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火球顿时四分五裂,在空中炸出一道冲击波。强大的推力震飞了伊格和达威尔,两人差一点就飞出圈外摔进炎壁里了。

这还远远没有结束,爆炸的火球分裂成难以计数的星火从天而降,漫天突然下起了灿烈的火雨,然而身处圈内的伊格根本无影遁形。

不可能躲得过去。

火雨倾泻犹如长河,伊格尽可能地将蛛网缠绕在自己面前,但很遗憾的,当火雨逼近的那一刻,他还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徒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涅莎的精神力可以强大到这个地步,但仅凭这点蛛丝根本不可能挡得住。

居然就死在这种地方……伊格微笑着面相火雨,逐渐闭上了眼睛。

一些惨白的画面在他脑海里呼啸而过,他仿佛置身于十几年前一直存在的那座庭院,那些灰冷的高墙,那些肮脏的尸体。

一双双手想要将他拉回他们的行列,明明已经死里逃生,终究还是没能躲过这一劫,毕竟要想在这里活下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灼烈的火红遮蔽了伊格的双眼,没有人叫喊,没有人可以逃避赤焰终究吞噬了这片幻境,将两个匍匐的身影熔作另一个世界的尘土。

……

“小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起来!小子!!”

伊格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加格尔那张粗暴而古板的脸。

“赫霖森先生……”

村庄周围浮动着和煦的风,温暖的阳光泼洒在大道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这个村庄不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这间破旧的小屋,幽幽荡荡悬挂着某个人的影子。

“涅莎呢?!”

伊格像是想起来什么,突然抓住加格尔的肩膀询问到。但是加格尔却表示自己也是刚刚路过这里,发现伊格倒在路边所以就过来看看。

伊格赶紧起身冲回到屋子里,令人诧异的是这间房间的样子和之前截然不同,没有挂钟,没有家具,整间屋子就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漆黑一片。

达喀休斯和达威尔都不见了,只剩下空落落的黑暗在四处蔓延。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还有一挂模糊的人影吊在天花板上微微地晃动。

涅莎穿着脏兮兮的围裙,就这样吊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手里还攥着一张不知道写给谁的纸条。

“我终究无法原谅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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