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怜的母亲,请原谅我时隔二十年才想要为您寄去这样一封信,在这里生活的数十年间,我尝试了所有可能的途径,却还是没有找到治好您的方法。”
“现在的我暂时还不能回去,因为这座村庄里还有我所眷恋的人……您曾经告诉过我,无论我犯下了怎样错误,只要诚心悔过,众神一定会原谅我的。我不知道众神是否会理解我的行为,毕竟凡间的爱从来就是就是没有道理的,但我的的确确深爱着那个女人,尽管他还爱着另外一个人。”
“就如我所预料的一样,我的身体也在不知不觉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场恶疾的爆发,或许就是我噩梦的开始。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在临近死亡的这段时间,我还是忍不住忏悔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我最终还是没能让您留在这个世界上,而我自己恐怕也得步入您的后尘,让我们母子在众神的国度里相见,到那时,我会跪倒在修格里丝面前细数我的罪过。”
“天气越来越凉了,然而我的病却逐渐好转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和她会有这样一种结果,明明在那之前,她就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孩子。是我要求得太多了,现如今我已经很满足了,唯一的遗憾是不能回去见您一面。”
“众神听到了我的声音!他们为我降下福音,把我从病魔的纠缠中拯救出来!它是众神赐给我的礼物,而众神也一定是原谅了我的罪过,我必须好好利用这份力量,绝不会辜负了他们的好意。”
“对不起,妈妈……我已经不能再为您付出些什么了,如果您能够看到我的话,请您为我重新燃起的这份勇气感到骄傲吧!再过不久,这里将会上演最棒的一次表演,就让我这个无趣的灵魂,为您和众神献上最有意义的一次谢礼吧!”
“你的小弗兰基。”
“涅莎……”
伊格直挺挺地站在涅莎夫人的面前,她家的院子被她自己拆毁了,她家的门板也被她自己拆毁了,剩下来的木料,全都拿来做了达喀休斯和达威尔的新的身体部件。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本就冷清的小屋变得更加荒凉,里里外外都感觉不到生人气。
而涅莎和自己的“儿子”,正围坐在一锅还没煮好的豆汤旁边,看着锅里的泡沫一圈一圈地转。达喀休斯一动不动地坐在房间的一角,背上的三个发条都被拆下来了,看上去不过是一堆报废的木料。
“涅莎夫人……我想向您请教一件事……”
“达喀休斯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从涅莎的眼睛里,伊格看不到一点光。她的头发非常的凌乱,但身上的衣服却很整洁。
“醉死的……”
“为什么?”
伊格走得更近了一步:“你给他吃了什么东西……你在他出去喝酒之前,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涅莎的肩膀在不自觉地颤抖,她的脑袋渐渐垂下,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这个女人红肿的眼眶。昏暗的灯光下,她的影子慢慢伸长,慢慢伸长,一直延伸到伊格脚下。
“你为什么,非杀了自己的丈夫不可?!”
“擦啦!!”
一道银白色的闪光突然割破了伊格的脸颊,带血的银叉直挺挺地掠过伊格,定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原本呆坐在地上的“达威尔”突然飞扑到伊格的脸上,它的手里握着一把切蛋糕用的银刀,刀光闪过伊格的瞳孔,被达威尔高高举过头顶,然后猛地刺下。
伊格赶忙抓住它的手臂,用力往边上一抛,达威尔被整个丢飞出去,木头做的右腿撞到墙上的一尊时钟,顿时断成两截。
“再多、再多!”
摔烂在地上的达威尔突然化成一堆枯叶,但他的声音却还在伊格耳边不停地回荡。
“再多、再多!”
突如其来的一双手从背后掐住了伊格的脖子,但是力道很轻,就像纸一样的感觉。伊格抽出匕首用力往后一抡,弧光割破了漆黑的阴影,却割不破一张同伊格一模一样的面孔。
影子拔出墙上的银叉,叫嚣着朝伊格冲了过来,伊格看破攻势一掌推开银子持叉的手腕,接着胳膊往前框住影子的上半身,一记抱摔直接将其放到在地。
与此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感从伊格的左肋传来,他赶忙躬着腰连连后退,左手不经意间摸到了自己腰带上渗透出来的血。之前还在达威尔手上的那把银刀,现如今正插在伊格的左肋上。
这家伙是从伊格身上分裂出来的影子,具有和他相同的行动与思维模式。
伊格没办法与自己做过多的纠缠,他处在幻境中的时间越久,自己呆在现实当中的身体就越危险。
“再多……再多……”
“是我!”
达威尔突然从地板里跳出来,带着剪刀一击刺穿了伊格的右脚。剧烈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惨叫,血浆也从皮靴里一股股的往外冒。
更糟糕的是,那把银刀至今还没能从伊格腰上拔出来,刀刃随着他身体行动的幅度与皮肉摩擦,每一寸细小的伤口都让他感到钻心的疼。
他强忍着疼痛拔出插进脚掌里的剪刀,同时又感觉到身后一股杀意迅速向自己袭来。伊格利落地放出蛛丝,在面前将它绕成一个浮空的圆环,然后腾空一跃,蛛丝顿时缠绕上一个巨大身影的脖子。
被伊格勒紧了咽喉的,就是原本烂在角落里的达喀休斯,而此时伊格的影子同达威尔正围着不相上下的一人一物团团转。
达喀休斯的力气明显凌驾于伊格之上,由于身体是木偶的缘故,即便被蛛丝勒破了脖子也毫无影响。反倒是伊格这边,由于没有足够的空间来维持这些蛛丝,伊格不得不直接将它们绑在手臂上。然而越是使劲,蛛丝就勒得越紧,丝线硬生生地切进伊格的手臂,每一缕都带着深红色的血珠。
“是我!”
达威尔不知道从哪里又摸出一把短刀冲向双手毫无防备的伊格,伊格左脚往后盘住达喀休斯的脚踝用力一绊,木偶的身体顿时倾斜了四十五度。
他抓住这个机会,收紧蜘蛛丝使自己和达喀休斯背靠着背,然后猛地转身,达威尔的短刀不偏不倚扎进了达喀休斯木制的小腹。
“够了!涅莎!赶紧停下来!”
伊格朝着四周大喊,但却没有人回应。
整个房间只有黯淡的烛火在燃烧,它们投在灰墙上的影子,就如同跳跃的小鬼。那斑驳的模样,化作狰狞而扭曲的面孔,正躲藏在在角落里欣赏这发生的一切,不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