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浪花比白天看上去还要美,很可惜没有一个人停下脚步去欣赏欣赏,当晚的风实在是太大了,港口挤满了需要维修的船只,史派利修商行总算在临冬之际接了一笔大生意。
这个不大不小的码头小镇有一家出了名的酒馆“剑旗鱼”,时不时就会格外的热闹。即便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上岸的水手和海商还是很乐意为自己又活过一天干杯。
舞蹈,音乐,这些让人心情愉悦的活动总是能吸引一大堆男人的注意力。
但这两个家伙例外。
他们好像没心情欣赏地域风情的歌舞秀,也对烂大街的妩媚歌声提不起兴趣。因为租房和单间都已经被海商老板们提前预订下来了,所以他们只能坐在大厅的角落,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遍了,托尔!我的好兄弟……我们服侍那个老东西整整二十年……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
托尔端坐在酒桌的另一端,他的杯子里盛满了牛奶。这个可怜人明显是被吓到了,他颤巍巍的手掌握住杯子又放下,反反复复好几次,眼神始终盯着面前努力克制住情绪的托巴纳。
“至少这一次,就这一次,拜托,从小到大是我在照顾你,你还不能相信自己的哥哥吗?”
“可……可是,爸爸他……不准……不准我们这么做……”
托尔的声音很小,生怕惹毛了自己暴躁的兄弟。但这一丁点都不管用,因为托巴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听着……”托巴纳再一次拉长了脸,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仍在对牛弹琴。
“托兰德已经不同往日了,不会再有人愿意拿出白花花的银子溜进我们的裤兜!维多里斯特保留了大片的战争遗址,很显然它能值一大笔钱!”
“我们只需要抢在别人之前拿走它就好,而这,很有可能会是你、我的功劳,父亲会很开心的……”
“他会赏给你什么?”
“额……一大堆阿利佳坚果糖?”
托巴纳的眼生呆滞了两三秒,但下一刻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对,一大堆坚果糖!外加十罐果酱!”
“有谁谈到果酱了吗?”
正值热闹的时候,一个水手打扮的男人突然凑了过来。他毫不客气地霸占了托巴纳和托尔中间的席位,马克杯砸中桌板的时候发出很大的响动。
“你是个什么东西!?”
托巴纳很不高兴地重锤桌面,抖动让托尔杯子里的牛奶全撒了出来。“哦,哥哥……别对他这么凶……”
一股鱼腥味突然窜进托兰德兄弟的鼻腔里,准确的说,周围的客人们都有闻到,但这个男人显然不太在意。
“你这没教养的东西!你身上的味道恶心到我了!”
托巴纳的一席话并没有让男人表现出有多么的愤怒,他只是很平静的抿了一口啤酒花,又很自然地看着截然不同的两兄弟。
“我只是来推销一下剑旗鱼新进货的苹果酱……”
“闭上你的臭嘴!我们什么都不需要,你……等等!”
托巴纳突然盯住他的眼睛:“你是亚种人?”
听到这话的托尔吓得从椅子上嗖的一下蹭了起来,他的鞋子不小心绊到了桌腿,居然连人带椅子仰面摔倒在地板上。
但托巴纳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或许我现在就该叫老板把你赶出去,你们这些怪物只配呆在廉价妓院里等发霉!”
“也许吧,但在下一组商队启航之前我是不会离开的。”
“那么!这位先生,给我一个不把你赶出去的理由?”
“你需要我……”
男人满嘴的烟酒气熏得托巴纳一阵恶心,他的眼帘没有生气地耷拉着,一副慵懒无赖的模样。
托巴纳并不为此感到奇怪,亚种人在所有人面前都不会受欢迎,在他眼里更是如此,而他现在只想给他鼻梁来上一拳,好让他清醒清醒。
“我闻到了钱的味道……”
男人突然凑到托巴纳跟前嗅了嗅,在一阵旁风刮来的瞬间向后躲闪,巴掌正好从他鼻头掠过,不然还得吃上托巴纳好大一张耳巴子。
“这畜生真是……”
“我的好兄弟……如果你急着办事,为什么不找他帮忙呢?”
托尔这时候才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人已经开始注意这个不寻常的一角,他们的目光游离在狂欢与三人之间,这样的监视让人感觉很不舒服……三者都是。
“你要我找一个亚种人来办这件差事,门都没有!”
“可是我想要坚果糖……一大堆的……额,果酱。”
“我说过!你会需要我的……”男人说着又给自己灌了一口酒。
“需要你?别开玩笑了!还有你,托尔,我们不能……”
托巴纳的动作突然停止了,他看到距离自己不到三十米的大门口,从风雨里走进来四个湿漉漉的“长斗篷”。他们的披风很宽大,等他们摘下帽子,才能看清楚这伙人的全貌。
一个精灵,两个人类,一个兽人。啊,那个兽人身上一定流淌着鳄鱼的血液,他的半张脸看上去就像破渔网缝制的麻布条一样粗糙难看。
要是放在以前,托巴纳一定要埋下脑袋好好“评论”那个丑鬼一番,但现在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们乌黑的袖口里隐隐闪动着刀光。
四个人的内衬全都藏在披风里面,虽然看不清他们究竟穿的什么,但托巴纳依旧认得他们的披风上刺绣的斑白标志,宝藏猎人的标志。
“我们得上楼……”
“什么……为什么!?”
托尔很不理解,但托巴纳并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拽着托尔快步向着最近的楼梯冲去。
男人很疑惑地跟在他们身后。不知怎么的,他感觉到一束异样的目光从自己背后扫了过去,好像那四个人中有谁偷偷瞄了自己一眼,但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不见了。
“嘎吱,嘎吱……”
“喂,等等!我们还没谈完呢!”
男人一把抓住托巴纳的肩膀,却冷不防地被他一把甩开。
“听着亚种人,你现在得到了一份工作,但详细情形恐怕得下次再谈了,因为我们必须得离开了。”
“例行公事?”
托巴纳一把推开了二楼的窗户,那里有个扶梯,是修缮屋顶的工人没来得及撤掉的。
“一周之内,我会写信告诉你究竟需要做什么,我们也得回去准备些东西,现在,不要说你见过我们,快滚吧亚种人!”
“伊格……我叫伊格!”
托巴纳已经跨出去半条腿了,但他仍然回过头看了一眼伊格,轻轻点了一下头。
“托兰德·托巴纳,记好了。”
两个身影从窗户间一闪而过,转眼便消失在黑夜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