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和一个未曾谋面的人相识,却仅仅不久便能达到交心的地步,可想而知这并不是个普通的相遇,与该有的结果不相对应。不过正好,祈元两人的目的貌似从对上眼的那一刻就是冲着另一种结果去的,就算真陷进去了,也是意料之中的。
缘分是个奇妙的形制,有时候需要长久之计才现行,但有时也就那一眼,不管一二三,还是四五六,就这么赖上了。
说来神奇,他们竟然在第一次相识之后的很久才知道对方的名字。
不过倒也不怎么影响,思维又不是定死的,不知道名字就单方换取多方因素,一样成。
经过上一次的见面已经有一段时间,这次重叙,不能再带上顾卓了。
不知道为什么,三人在一块儿的场面一度尴尬。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下了公车之后沿着人行道的一侧石阶飞速跑着。
雪下得并不小,但是元樊从出门那一刻就不打算带伞的。
淋雪的快感只有当事人明白。
讲真,元樊对于什么事儿都平平淡淡,只有一切无厘头乐子跟她搭边儿,就别指望她是童心泛滥了,现实更多的只是她释放压抑的那份自我调节而已。
就跟夏天光脚跑大雨里仰头淋得彻彻底底,那种解放感差不多。
仅管最后身上会大片湿......
不过人呢,注重于过程就好。
“急什么,慢点儿!”
元樊的脚带着点惯性顿时扎稳。
好像忘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
回头,那个有些落魄狼狈的帅气身型迎面跑来,顾卓撑着伞,迈着绝世长腿,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却根本不显得笨拙臃肿。
该说是完美比例的原因呢,还是因为那帅得不行的脸蛋,已顾不得其他了?
元樊也就傻愣地站在原地,甚至连做作地向前跨一步的举动都没有。
应该说她想都没想到。
顾卓跑到元樊身边,第一时间把伞举到她头顶上方,顺便抬手拍了拍元樊肩上的雪花,垂眸笑着:“您老吃了定心丸是吧?”
“我还没撑开呢你就下去了,雪下这么大,没感觉啊?”
一边说一边又拍着元樊头上的雪,语气虽有些轻挑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冷吧?”
元樊看了他一眼:“不冷。”说着往旁侧移了移。
看一眼元樊的装扮,全身就差把眼睛遮住了。
嗯,还裹得这么厚,估计是不冷的。
顾卓笑了笑,贴了过去。
元樊再一次移开,转身朝前大步走去:“我想淋着。”
顾卓不甘示弱,出于腿长优势,他很快追上了她,他收回笑容,偏头蹙眉看着元樊:“该有个度了,想着凉啊?到时候我可照顾不动。”
“而且这么大一把,我一个人撑浪费,啊,浪费。”说着顾卓又一脸正当地靠了过来。
明明小时候那么乖巧懂事,现在怎么沦落到这幅欠揍样儿?
好家伙。
元樊冷笑一声:“轮不到你照顾。”
“在别人面前装得很,一在我这就本性暴露。”
不过换个方面,顾卓的的确确是在担心元樊的身体,也不能不领好意,她也就敷衍顺从,顺势来了个“龙爪手”,她按住顾卓的胳膊就是用力一推,不过.....顾卓仅仅歪了歪身子,别指望这方法奏效。
元樊本人平时不怎么会往身体管理上在意,并不是说她不会照顾自己,只是有时候心里地位这一档是排后的,往往事后才醒觉,甚至到一定程度直接从脑子里自动剔除了。
这个地段虽说处市中心的中心,却闹中取静,甚至都没什么来往的车辆。
顾卓扫了一眼四周:“真巧。”
他今天恰巧也受邀于一位关系还不错的兄弟,起初根本没想到两家地址相邻。
“你赶紧走吧。”元樊转头笑了笑。
“对不住了,本来就不想带上你。“
顾卓回眸笑了笑,一手搭上樊肩膀,头凑了过去:“哦吼,赶我走呢?”
元樊转头对上顾卓目光,距离很近,甚至呼吸都能感受的到:“是的。”
顾卓听罢,没好气笑着:“我现在连个外客都不如了。”
话语间又瞅了一眼远处的一栋屋子:“快到了。”
元樊也淡淡笑了笑:“吃醋就免了,我跟你交情这么多年。”
顾卓笑着摸了摸元樊的头:“您哪儿看我吃醋了?咱们江湖道义会在意这些?”
元樊笑着看着他,轻轻说着:“承让,卓兄。”
“是这吗?”
元樊顿足,望向右手边的别墅大门。
一入视线便能看出来这栋房子的“身价”如何了。
顾卓又笑了笑:“你是遇上小少爷了。”说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导航。
“是这儿。”他把手机揣回口袋:“还有一截子,伞就我拿着了,晚上等我来接你。”
元樊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跨出伞,顶着雪跑了过去。
顾卓看着元樊,表情虽然平淡,可举手投足都在暗示自己“啊,好激动”。
顾卓跟了过去。
元樊快速回身:“干嘛?”
顾卓垂眸看着她,一脸生无可恋:“帮你撑啊,总不能让你淋吧。”
元樊回答:“不用,没多久。”
“确定?”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元樊轻轻挥了挥手:“嗯。”
顾卓轻轻笑了笑:“行行行不打扰你们,让他快点开门哈。”说着转身离开。
干什么都不能强求,也管不住。
虽然元樊年龄相对那小子来说小了点,但论相处,对于他俩现在所处的状况来看刚刚好,就别说是今天,哪怕放到以后,他俩照样有可能会成的。
但不知道那小子以后什么心,只能看元樊造化了。
喜欢一个人跟年龄无关,“谈恋爱”只是片面的定义,有时候在不经意间心就连一块儿了,不需要任何明示,也不需要走“恋爱”的形式,自然而然就重视起对方了。
时间一久,就算不走形式也已跟“恋爱”没差了。
元樊仅仅14岁,心思或多或少未成熟透,但她起码清楚一个人在心中的重要与否。
顾卓之所以怂恿她,也是因为这点。
既然喜欢,既然重视,那就放手去追。
以元樊和那小子的性格,两人的相处模式顶多更像是朋友,所以他一点不担心谁会做出格的事儿。
再说作为一个竹马,正常人看到好哥们喜欢一个人肯定会想法子撮合吧。
但一个空降这么容易就入了元樊的眼,不知为什么,有点儿心空。
算了,随他吧。
那时的顾卓还未察觉,心思很复杂,连当事人都搞不清楚。
一路上他本人仍旧不能免去各个年龄段的视线聚集,顾卓一点儿没注意。
从小到大都这样,习惯了。
该死的看脸时代。
元樊盯着门栏处的摁钮,一时半会儿有些犹豫。
祁然邀请自己去他家......
第一次来,会不会有些冒失?
女孩子去他家,他父母会不会介意?
不过还没等元樊决意,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元樊一愣,伴着门地之间的摩擦声,一阵磁性温柔的少年音也逐步清晰。
语气夹杂着一丝急促:“快进来,怎么不打伞?”
元樊忙点了点头,随后才缓过来:“好。”
可是她仅仅犹豫着跨进大门两步,便看到对面房子里冲出一个瘦高的人影。
他撑着伞,穿着轻薄的墨蓝色睡衣,修长洁白的脖颈一览无遗,甚至为了缩短距离直接踩过花坛旁堆高的积雪,步子稍有踉跄。
却每一步,都踩中元樊内心匿藏着的悸动。
她有丝发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年跑来,衔着一点儿即将殆尽的暖气以及淡淡的洗发水香,来到元樊面前。
他紧紧靠过来,伞举向元樊头顶。
心跳静止,空气再一次凝聚。
元樊下意识做了个捂胸口的动作。
有点......喘不过气。
这是什么感觉?
她转头睁着大眼睛看着祁然:“......”
这才发现他没戴眼镜,眼神原来这么亮,这么温柔。
肤色融合于雪色,很白,经过元樊的视线过滤,甚至都能看见隐隐透着的淡光,毫无违和感。
他是,落尘的天使?
......
简直越想越离谱!
祁然转头,表情微微一愣,随即淡淡笑出声:“进去吧。”
此刻他抬手轻轻拂去元樊肩上,帽顶上的雪花。
为什么,他能这么温柔?
不行,真的要沦陷了。
“我,我自己来。”元樊微微侧了侧身子,抬手不自在地拍头顶,余光里的祁然似乎一直淡笑着看她。
她的脸微微一热,慌忙移开视线,顺势看了一眼他微薄的衣着,微微蹙眉,紧接着拉住他的袖口,快速向前走着:“对不起。”
祁然微微一怔,随后笑着一声轻嗤:“我不冷。”
打开门的一瞬间,暖气扑面而来,温度把持的刚刚好。
元樊身上帽子上的雪花瞬间融化,祁然见状,说:“外套脱了吧,热。”
元樊乖乖照做,里头搭配了白色运动衣。
万年运动衣,元樊的最爱。
祁然撇过头轻轻咳嗽了几声,脸色有丝苍白。
元樊蹙着眉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声音带着一丝火气:“现在就去,喝热水穿衣服!”她也不好意思在屋里乱走动,只能轻轻推了推祁然以示意。
祁然有丝吃惊,却也没有过多表现,只是转头笑着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位微胖妇女从房内跑了出来,右手拖把还未放下,左手拿着棉衣,她一脸惶恐地递了过来:“小然呐!你什么时候出去的,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拿上外套也好啊,冻坏了怎么办?”
祁然接过穿上:“没事,屋里暖和。”
“阿姨好。”
她看了元樊一眼,表情有些吃惊,随即冲她笑了笑:“诶好!”
但紧接着又惊慌地瞥向他俩左斜方的餐桌。
小型变脸现场。
几板药盒突兀地摆在那,旁边还配了一杯水。
“哎呦不得了。”
妇女直接放下拖把,欲跑过去收走,却被祁然柔声制止。
“袁妈,没事。”
祁然拉住元樊的手,走向餐桌,没有丝毫犹豫,整个过程非常自然。
就牵手了?
这么顺利吗?
元樊有些受宠若惊。
只不过,他的手很冰,还透着些许冷气。
祁然对妇女笑了笑:“她,没关系。”
妇女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收手,回眸对上元樊的眼睛,笑了笑:“第一次瞅见他带姑娘来家里,稀罕得很。”
她又瞄了一眼两人还在牵着的手:“哟,小女友啊?”
什么?
元樊才意识到手还在牵着,她下意识挣脱,祁然却紧紧握着不放手。
明明面前这个是他亲人,为什么能这么若无其事?
为什么那个阿姨反倒一脸兴奋八卦一样说出这种话?
女友?不至于。
不知道为什么,元樊竟然会有恐慌感,这个表述在她的印象里太过陌生,她从未摸着过,也可以说之前从未想过去接触,她不确定会发生什么,她担心以后,担心现在所有的只像梦一样转瞬即逝,她的确是在害怕。
不光是因为年龄,她没有信心去承受这些。
所以,她不接受。
元樊猛地用力挣脱祁然的手,欲张嘴解释——
“袁妈,别误会,她才初二。”
祁然竟先她一步。
元樊转头看向祁然,他的侧脸很漂亮,却看到了他明显垂下的眼眸,睫毛微微颤抖。
恍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
袁妈瞪大眼睛:“初二?!”
这么一看,元樊意识到一个问题:难道她看起来很成熟?
“那你俩整啥啊?”
祁然笑着解释:“我替她暖手,女孩子不能受凉。”
元樊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分明就是你自己手冷啊......
袁妈笑着叹口气:“男孩阳气是重,但你毕竟还是堂堂正正的小伙子,注意分寸啊,别吓着人家小姑娘哉。”说着欲操起拖把回里屋打扫。
祁然叫住了她:“给她泡点黑茶,麻烦您了。“
袁妈笑着应声:“还搁这客气么,这么多年了,都拿你当亲侄子看嘞。“说着迈着她的肉腿转身就走。
祁然微微闭眼,呼了一口气,转身笑着:
“对不起,没考虑你的感受。”
元樊轻轻摇头,笑了笑:“没事。”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祁然竟然在努力控制那份聒噪,似乎这并不是个容易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