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跟在数学老师身后，准备去复印室。
数学老师姓张，同学几乎都以老张称呼。
一如既往，四份模拟卷。
“黄冈的题，你尽力做，多刷刷难题找感觉。”老张拿出卷子，对指尖啐口唾沫，数了数张数。
顾卓此时半倚在门口，一言不发。
“啊，去吧，不会明天来问我。”老张示意顾卓进去拿，一边说着：“强项科不能落下，你跟年级第二差距不大，尽量靠难题多甩点分，给自己留个底。”
“嗯。”顾卓接过，准备离开。
“啊，那个。”老张叫住了他。
顾卓转身，老张背着手缓缓走过来，他砸吧一声，开口：“家长会还是自己来是吧?”
“是。”顾卓应声。
“我不是你们班主任啊，但该说的还是要说。”老张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虽然你成年了，是吧，但老师阅历还是比你多太多，这个，啊，有些事呢，就不要自己一个人扛，有问题找你们班主任，我们老师呢，也能帮你分担一点思想负担，你这样会吃不消，还是个孩子。”
顾卓淡淡地看着他，眉眼间看不出情绪。
面前这位你年近五十的中年男人，沧桑感很足。
他从头到尾没有提过顾卓的父母。
也许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也好。
即便与他没有太多交心，但比起那个人，此刻的老张可以说是“人间四月天，下凡天使来赴约。”
还是蛮感动的。
顾卓勾了勾嘴角：“嗯，谢谢老师。”
“去吧。”老张冲他笑了笑，挥挥手，说着背过身继续捣鼓着复印机，准备讲义。
顾卓走进教室时，班里人已经走了一大半了。
毕竟天都黑了，没人喜欢再多待一秒吧。
等到高三十一点多放学，估计有他们好受的。
“卓儿!快点儿，九点了都。”一帮男生搁那喊，都已经背上了书包。
顾卓下意识瞥向那个熟悉的座位，却空空如也。
顾卓有些发愣，下意识问了句：“元樊呢？”他走到座位旁放下卷子，第一件事便打开手机，点进手机锁屏的v信提示。
【YF】：我先走了，她不喜欢跟那帮男的一起走。
顾卓微微蹙眉。
她真的蛮依赖元樊。
【I顾】：行。
完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坐下时身体有点沉。
“我们跟罗子璇相处不来，那孩子强拉着元樊跑了。”李泽单肩背着包，坐在桌沿。
“快点啦卓儿，大伙儿搁这等着呢，今儿难得作业少，回去吃鸡啊！”曹轩未免有些兴奋过头，他模仿日剧高校场景，潇洒地把包一提，勾在肩部，不过书包太重显然有些吃力，吊儿郎地走过来。
“没看到我拿卷子进来?没空。”顾卓笑了笑，也许是因为元樊先行一步的原因，心情有一丝躁意，收书包的过程也有些杂乱无章，往日强迫症也兀自跟他不搭界了，卷子都还未放进文件夹便往包里放，也不顾乱与否。
“你个大学霸别一天到晚刷题啊，偶尔放松一下嘛。”曹轩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来嘛来嘛，回去写完作业就拉你，咱玩外服去，挂少一点。”
“傻b 。”顾卓笑嗤，他拉紧拉链站起身，拍了拍曹轩肩膀：“既然都想到这个地步了，今天就陪陪儿子们。”
“操。”李泽在那头笑着：“估计轮不到咱们了，四排不够数啊。”
“我也想被顾卓带～”其余男生在那哀叹。
“去去去，由不得你们，我要和顾卓甜蜜双排～”
“操，恶不恶心。”
“快走了，磨叽。”顾卓看着他们，敷衍笑了笑。
提不起什么劲儿。
身体正背负着无形的重量，毫无理由的，压得喘不过气，却仍有一丝踏空，内心好像空缺了点，也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憋屈......
几个大老爷们走在一块的场景其实并不稀罕，可是放顾卓这边，气场就莫名其妙地起来了。
“唉，困。”曹轩抓了抓头发。
顾卓笑着：“那还打游戏?”
“得抓住机会啊，今儿不打什么时候能有空?”曹轩也笑着回应。
老样子，在校门口分散，又剩顾卓和曹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随意应搭着，并排走向车棚。
“等会儿。”顾卓突然止步，下意识抬手挡了挡曹轩。
左斜方五十米处，一棵香樟树下，站着三个人。
夜色昏暗，看不清五官，只能隐隐看到三道小红点。
“怎，怎么?”氛围有些紧张，曹轩不由得心里一提。
顾卓紧紧蹙眉，沉声说着：“他找到这了。”
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曹轩显然有些受惊，他微微伸了伸头，音调高了一度：“不是，谁?”
“别说话，绕路。”顾卓用力一拽曹轩，准备掉头撤离。
“哎!儿砸!看到你啦!”远处其中一个人影突然挥了挥手，红点也随之熄灭。
声音一出，顾卓心里也突然紧绷了起来。
本人，出现了。
顾继梁亲自出来找他了。
这一次不比从前，为何心里突然有一阵微微的惧意?
“别等他过来，跑。”顾卓示意，突然先曹轩一步往反方向跑去。
“等等我。”曹轩也跟了过去。
远处的的脚步频率也紧跟着加重。
“等一下?那些人是不是在追咱们?”
“咋了啊倒底？”
曹轩背手扶着包，长腿大步迈着跟在顾卓身后。
而顾卓只在前面跑，没什么说话的空子。
刚好马路对面一辆公车即将到站，幸好路上没别的车，顾卓看都没看便穿了过去。
“喂!自行车!”曹轩在后头喊着，等来的回应只有对面车门的关闭以及顾卓略微惊慌，勉强的隔窗而笑。
......
蒙了。
啥情况?
曹轩从头到尾就处在这个状态中没出来。
他低头打开手机，偏巧此时顾卓也发来了消息。
【I顾】：待会他们来了，你一句都不要理，赶紧回家，等你吃鸡。
曹轩站在马路边，手机里的那串文字整得曹轩云里雾里。
【咻】：车上对了嘛？你自行车就搁这放一夜啊?
【I顾】：我看得清，没上错。
?
不管怎样，听他的先。
身后脚步声逐渐清晰，悠闲无比，能听出来他们在很早之前就放弃追上他们了。
“白眼狼啊，亲爸都不认。”
沙哑，却尖锐无比。
曹轩转头看了他一眼。
长得倒不差，但也算不上帅。声音与长相极其违和。
身后的两个人看上去身体很壮，但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暗示下怎么看都不像是保镖。
“亲爸?”
曹轩不由得又一阵懵。
倒底怎么了?
这人是他亲爸?
他刚刚在躲他亲爸?
他还不清楚顾卓跟他父母之间的事，也不好多管，只是照着他说的做了。
不过既然顾卓能跟他们起这种程度的冲突，很大可能不是顾卓本人的问题。
仗着身高，他一脸居高临下，视线迅速瞄过三人，便转头就走。
“哎，同学。”顾继梁叫住了他，一脸谄媚地凑了过去，似乎还想整悄悄话。
一股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
“操。”
曹轩嫌弃后退。
“那啥啊。”顾继梁掏出了一盒烟，递给曹轩一根：“叔叔这儿也没什么好的。”
这什么操作啊操。
拿烟贿赂别人，以为别人都跟他一样抽烟?
曹轩还是个高中生，这人的眼力见呢？
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曹轩实在受不住，不得不出声：“我不抽烟。”
说完便想离开。
“哎哎，等一下。”顾继梁拉住了曹轩。
啧。
这人做出的事咋这么......猥琐呢?
就算是顾卓亲爸，曹轩也已经不想再给他面子，干脆把嫌弃直接摆在脸上。
顾继梁眯着眼笑着：“知道我家儿子住哪不?”
这人真的是顾卓父亲?
曹轩聒噪地啧了一声。
受不了。
他二话不说便掉头一个劲儿往前跑。
隐约听到身后几个男人的的轻叹：“现在的孩子啊......”
管他们说什么。
来到车棚，迅速开锁，便急忙一蹬脚踏跑远了。
......
顾卓静静地坐在靠窗座，看着窗外的夜色，临近九点半，华灯竟然已逐步消逝。
还是地方小吧，搁一线这个时候估计正闹腾。
顾卓回想起方才发生的场景，不由得蹙眉。
他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看到他，心里反没有当初消息上的嚣张感?
顾卓有点晕，却不想再去回忆，那个人一想到就头疼。
如果今天没有先行离开，可能还会重演那晚雨夜的场景。
他不怕这些，但是不能连累曹轩。
果然先走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那人只针对顾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