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头风发作,夏天没能到九成宫避暑,听太子郝处俊不断报来太子的所作所为,卧床一月有余。
吐蕃犯边,武后外面忙着应付边境危机,宫内侍奉皇上无微不至。而太子贤却却执迷不悟,探病谈话中,也跃跃欲试想要掌权。
皇上实在气不过,先是擢升周王显为英王,然后任命刘仁轨任唐、吐边境大军的统帅。这还不算,皇上还让武后代替他接受来年岁初百官和各国酋长的朝见。
太子由是颓废自哀,鄱阳王素节和杞王上金都劝他鼓动皇上对新罗用兵。太子一直打不起精神,听取几位近臣的意见,安心编书。
半年多没有到故地去,淳嘉诺熙实在不放心,怕弟弟支撑不住。等楚浩出海回来,百般讨好,楚浩只好答应她走一遭。
几位首领在粟末和白山部边境集聚,商议黑水部和契丹勾结的威胁。他们联合起来,制定各项措施,足有八九天才返回山后郡。
内海走到头,就是草甸,草深,淳嘉诺熙身子笨重,楚浩很是担心,站在雪橇上,不肯坐下。
淳嘉诺熙看出的他的心思,拿起胸前的骨哨“嚓~”婉转悠长的声音,传出去几十里,远处山上半天才传回回声。
一刻钟不到,几只大虫,从远处奔来。
楚浩吓得腿有些发软,辽东的大虫,他见识过,一只两只倒也可以对付,来了好几只,他再大的功夫,也有限。
淳嘉诺熙笑了,叫到:“水水。”
“淳儿吓着我了,怎么又是它?”
“老虎是独居,水水身后的五只是它跟山后郡的公虎的孩子。”
“看体型,应该是三只公虎,两只母虎。”
“哥哥好眼力,老虎一胎产五只很罕见,能全部存活更是难得一遇。它们扩大领地,山后郡公虎也帮忙养育幼崽。看,那只在那边。”
楚浩抬头一看,果然,山后郡的那只公虎在驱赶狼群:“在一望无际的旷野,兽王也要抱团才能过活,这只公虎的确是个负责任的父亲。”
淳嘉诺熙笑了:“哥哥还能想到这层,到底是受过教化的大国县男。”
“淳儿过奖了。淳儿如今怀了咱们的孩子,虽然还没见面,但是我走到哪儿,都好似有了牵绊。两都、辽东、江南、岭南、海上,我都做了安排。接下来要专心配我的淳儿待产。”
“哥哥,老虎一家为了养育幼崽,暂时聚集,可他们毕竟是百兽之王,必定要有自己的领地,否则,那张扬和孤傲便不会成就兽王之称了。”
楚浩皱眉看着淳嘉诺熙。
淳嘉诺熙继续道:“男人也一样,一味躲家里,就没有出息,一定要出门闯天下,实现抱负。爱上这样的男人,就要欣赏他,成全他,否则就不要嫁他。若身后的女人没有这胸怀,就不配做王者的女人。”
“什么王者,你是公主,你的父亲才是王者。我一个不入流的商人,做些生意,唯利是图而已。这大逆不道的话也就在这野地里,拍拍你相公的马屁,其他时候可不能出口。”
淳嘉诺熙笑了,随他去谦虚。他们两个心里都清楚,一山不容二虎。
当初,他们因为靺鞨参战的军费争吵,高军参和梁毅入狱,从那个时候,他们就知道,两个人不能同时决策辽东事务。楚浩要考量大唐的利益,淳嘉诺熙要争取靺鞨的利益,矛盾不可调和。
他们两个像是百兽之王的老虎,即便是雌雄,也需要分体。所幸楚浩虽然是靺鞨故地县男,却并没有拘泥在此,否则,淳嘉诺熙这几年在靺鞨故地的扩张、加强武装,两人不知有多少矛盾要争吵,闹到不可开交,都有可能。所以,忍受分离,享受相聚,比绑在一起斗更有益于夫妻感情。
几只老虎,把他们护送到半圆洞门口,淳嘉诺熙走下雪橇,与那水水告别一番才进去。
楚浩到达人生巅峰,幸福到不知所以,超出大唐的范围的商业帝国已经建立。发现宝藏,更是给了他雄厚的财力支持。如今即将有后嗣,叫他如何不得意呢。
仪凤三年春天,布尔哈山的竹子生了一种白胖的竹虫,一丛一丛的枯黄,而且还在蔓延。楚浩跟几个造纸的师傅商量,把枯黄的竹丛全部砍伐,运到江边,抑制灾情。
劈开竹子,竹虫扔进江里和池塘喂鱼,虫子在竹筒内生成的粘液做浆,被虫子蛀蓬松的竹子和竹叶,放进水车带动的臼里捣碎,做出来浅棕色纸张,柔韧耐磨,不久便有了销路。楚浩建议楚文调配用竹子造纸的工艺。
近日,楚浩要到长安去面圣。淳嘉诺熙大着肚子,帮忙楚浩收拾行装,楚浩说:“让下人们收拾吧,你歇着。”
“哥哥这一年多陪淳儿,耽搁了两京不少事务,淳儿想为哥哥送行,怕山风太凉,明日就不出门了。”
“夫妻二人,没有那么多说法,在家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见到鄂父、鄂母,就说故地一切安好,淳儿过段日子去看他们。”
“淳儿先别急着出门,我到长安请旨,让鄂母来山后郡看你。”
“偌大国家,哥哥怎好为私事开口,等天色暖了,淳儿便乘坐小舟去营州。”
跟家人的依依惜别中,楚浩踏上了回长安的路,即将成为一个父亲,不只是身份的转变,好像生活一下子有了重心。
楚浩只带了两个随从和几匹快马,一路赶奔回京,时间紧促他没有在幽州等着见杨一山,只是在李谨行夫妇处暂住一晚就启程去往涿州。
涿州的赵文翙一年多没有见过楚浩,专门安排人等在驿站,楚浩一到,他就带着礼品来访。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楚浩把生意分到他的辖区,他每年赚到的红利,完全可以让他表面上对楚浩客客气气。
上元二年,安东都护府裁撤文官,全部到幽州安置,赵文翙难有升迁的机会,多年外派,他在京城没有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他本想跟楚浩诉苦,让楚浩回京帮他寻找机会,他心里清楚楚浩嫌弃他,但是为了回京,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去求。
他派人盯着驿站,还这么殷勤,楚浩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不经心得玩笑道:“我以为兄长不修边幅,是想在幽州无拘无束,既然兄长也想回两都,就先要整发、净面,沐浴、更衣。”
楚浩并不是不懂得人情世故,只是赵文翙在涿州没少给他找麻烦,他知道楚浩跟突厥贸易来往,不择手段从中获利,让楚浩着实厌恶。
赵文翙低眉顺眼答应着,心里早就恼怒,楚浩往年一个小小参军,看他脸色混饭吃的,如今在他面前拽起来了。楚浩走了之后,他奋发打探官路,发誓要回两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