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嫂不知所措,拉住玛瑞娜的手,帮她揉搓,划拉她的胳膊和腿,产婆们也慌了神,正在此刻院子里传来马蹄声,汪嫂欣喜道:
“少夫人,少夫人,先生来了,您再坚持一下,坚持一下啊。”
说话间魏启已经进到厅堂里间,浑身被雨淋得透湿,冻得直哆嗦,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内室。汪嫂就在门口稍微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他进去,魏启看都不看她一眼,一把推开她,来到玛瑞娜床边。
抽搐还在继续,玛瑞娜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下身倒是血红一片。
“蜡烛,去吧所有的蜡烛都点上!”魏启吩咐道。他趴在玛瑞娜耳边说:“玛瑞娜,不用担心,我来了。”
玛瑞娜早已经听不到魏启说什么,整整四个时辰的生产加上抽搐、失血,她现在已经几近昏迷。
“把这个给少夫人服下,掰开嘴灌下去,停止抽搐立刻叫我。”魏启边脱去冰凉浸湿的外衣,边吩咐汪嫂:“把支纱帐的架子拿过来,所有的铜镜都放在架子上,再去把药童带的药箱拿进来。”
魏启一边用热水洗了手,让汪嫂、产婆和丫鬟扯起床单,把玛瑞娜抬到榻上,给玛瑞娜服下的药物已经开始起作用,抽搐渐渐停止,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声响。
这时候雨停了,太阳居然也出来了,透过干净的空气,光线格外强烈。
汪嫂担心的看着玛瑞娜,不知道魏启要干嘛。玛瑞娜被放在榻上躺好,支起帐幔的架子上摆满了铜镜,把里间照得透亮,魏启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刀子,在火炉上烧了烧,吩咐说:“准备好热水,来两人按住少夫人的胳膊和腿。”
魏启在玛瑞娜的肚子上按下刀子,血随后在刀子划过的地方冒出来。丫鬟蝶儿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起不来了,只见一块块沾满了血的白布从上面扔下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
魏启手脚麻利地缝合好伤口,撒上一层药屑,附上一层棉布,把另外一条棉布从玛瑞娜身下拦上来,缠住肚子上的伤口拉紧,在一侧打结。
一切就绪,魏启熬上药,然后取出一块柳树皮放了进去,吩咐汪嫂,只要玛瑞娜一醒来,就让喝一剂药。然后他又开了方子,让汪嫂抓了药给玛瑞娜调理身体。
“止痛的药最多只给少夫人用三天,三天以后就不要用了,三天后让少夫人下床通便。少夫人失血过多,要按照方子精心调养。”
汪嫂一一记下,问道:“魏先生,这是要走?”
“有人在家等我,我不能久留,有什么事儿到村里找我吧,我一直都在那儿,先告辞了。”
玛瑞娜一直昏迷不醒,醒来以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橙黄的阳光,绵绵地洒在床边,婴儿安静的睡在一旁的小床上。她用手摸摸肚皮,平平的、紧绷绷的,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不是到了天堂。她起身想要看看孩子,一阵剧痛又差点让她晕过去。
汪嫂进门见玛瑞娜睁开了眼睛,纸一样白的脸被疼痛扭曲了:“少夫人,少夫人,您总算醒了,是不是很疼?”
“疼,非常疼!”
汪嫂给玛瑞娜先服下一剂药,玛瑞娜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孩子,不顾一切的直起身来,看她的宝贝。
“恭喜少夫人啊,是位小公子,少夫人好福气啊!来少夫人抱抱孩子吧。”汪嫂先把孩子递过去.
“你看,这眉眼鼻子,嘴巴,像极了少夫人,尤其是这一头的卷发。来先跟孩子贴贴脸。”说着,不由分说,把孩子的脸凑了上去。
他们脸没有贴上,额头却触到一起。
玛瑞娜头次怀胎,尽管孩子在她肚子里九个月,可是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对小孩她根本就没有概念。孩子生出来,见到孩子,她反倒有些拘谨,不知道怎么去抱,当她还没有准备好,汪嫂又把孩子贴过来,她更加局促。
可是就在额头触到的那么一瞬间,仿佛一道闪电通过了两人的脑子和心,那个软嫩的、带着新生命的感觉,一下子钻进了玛瑞娜的心里,整个侵占、包裹了她的心。
“呵呵……,他长得真像我。”抱住孩子,玛瑞娜忍不住笑了。
孩子雪白的皮肤,卷卷的头发,长长的睫毛,简直跟玛瑞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的呢,少夫人,这个孩子,活脱脱就是您的翻版。”
玛瑞娜看看这,摸摸那,怎么也亲不够,原来生孩子是这样幸福的感觉,要是早知道,还想什么办法避孕啊。
“少夫人,来喝汤,早就给您备着呢,一天换一次,就等着您醒了喝呢。”
三天了,玛瑞娜可是饿坏了,她接过汤看都没看,一气儿喝下去:“这是什么汤啊,好喝。”
“好喝就行,我再给您煮,只是先生吩咐少夫人现在只能喝汤和粥,不能吃主食。”
“为什么?”
“说是要通便以后才能吃。”
“好麻烦。”
“不麻烦。”汪嫂看着玛瑞娜说:“少夫人是不知道,那天啊……”然后她把那天早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玛瑞娜。
玛瑞娜听了摸摸自己肚子:“上帝保佑我和孩子,也请保佑孩子的父亲吧。”
“奶妈的奶水也不怎么够吃,孩子在胎里就不怎么饱满,光长了大个,没多少肉,这两天又掉了斤两,就看着长胳膊长腿了。少夫人赶紧好起来,多喝些下奶的汤,好让孩子也能吃饱饭。”
玛瑞娜心里也急,她完全按照大唐的习惯坐月子,一天吃上几顿饭。可当她再喝到汪嫂端给她的汤,一股浓重的腥味,怎么也喝不下去。
“这是什么汤啊,怎么这么大味儿?”
“上次少夫人不是说好喝吗?”
“可是味道完全不一样啊!这到底是什么汤啊?”
“少夫人别问了,只管捏着鼻子喝下去吧。”汪嫂知道玛瑞娜的饮食习惯,告诉她,她可能就不喝了。
“这究竟是什么,知道了我才能喝。”
“好吧。”汪嫂无奈地说:“这叫做猪脚黄豆汤,您可一定要喝下去,这是按照先生开的方子熬的。”
“猪脚?”玛瑞娜想都想不到的食物,让她每天喝一碗一碗的苦药已经够可以的了,可是这猪脚她真是接受不了。第一次喝,是她已经饿了三天,喝什么都觉得好喝,现在吃饱了,叫她如何下咽呢。
“不要想那么多,少夫人,只管喝下去,这是下奶最管用的汤了。”
为了自己心爱的宝贝,让玛瑞娜干什么都行,何况是一碗汤,她一仰头全部喝下。原本以为会吐出来,不过喝下去什么事儿都没有,反倒是胸涨起来,奶水像是从肋下生出来一样,源源不断,足够宝贝饱餐终日啦。
玛瑞娜给孩子起名叫亚瑟,至于中文名字她想等楚岳回来再起。
盖洛先生一家得到消息立刻从洛阳赶来,盖洛先生夫妇第一次见到孙辈,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见到父母,玛瑞娜原本说不完的委屈,可此刻忙着照顾孩子,那些委屈早就不知去向。
不管汪嫂怎么阻止,玛瑞娜下床来回走动,手也洗了,脸也洗了,要不是汪嫂死命拦着,她把头发也洗了。
她平时吃鱼、吃肉、喝牛乳,吃鱼都是去头去尾去皮,剃完了骨头,才烹制,肉也是去皮去骨,只烹制肉,所以盖洛先生专门让家里的厨子来通善坊做饭。
而汪嫂给她做的月子餐,除了牛羊猪不能整个放到锅里,其余的鸡鸭鱼全都是整个炖汤,告诉玛瑞娜必须这样喝。玛瑞娜也拗不过她,只要不让她看到锅里煮的是什么,她就来者不拒,把汤喝完。不用几天,小亚瑟就开始长肉了,一天比一天圆润,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