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洛闻倾摸了摸茶杯上的花纹,淡淡道,“妹妹院里的茶洛是祖母给妹妹,妹妹倒是觉得味道没有姐姐说得那么差劲。”
“是么?”
杜若溪嘴角的笑容立时僵住了,她干咳几声,又道,“跟你说了这么多,姐姐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说罢,杜若溪身边的丫头伸出手来扶着杜若溪站了起来,杜若溪先是对洛闻倾笑了笑,下一秒便敛下笑来厉声质问道:“洛闻倾!你到底心里还有没有家法了!”
“哦?姐姐所出何言?”洛闻倾淡定自若,还喝了一口在杜若溪口中不好喝的茶水,眯了眯眼,像是颇不解的看着杜若溪。
杜若溪冷笑一声,沉声说道:“洛闻倾,你自回府后也已有数日,却不曾去拜见过当今府中主母!你这,又是何意?”
杜若溪话音一落下,洛闻倾轻笑一声。
“你、你笑什么?”
杜若溪突然心里一乱,她最近去老夫人院中,不但没有了以往的待遇,老夫人对她反而是越来越冷淡了,想必定是前面那些事情带来的影响,一想到此她就对洛闻倾恨得牙痒痒。
可最近洛闻倾尤其受祖母的喜爱,全府上下的人都知晓她失宠了,看她的目光更是让她对洛闻倾恨之入骨。
不过,没关系,她背后还有姑姑。
想到这里她的渐渐镇定了下来,准备看洛闻倾到底该怎么解释,却只见洛闻倾没有如她想象中的慌乱惊惶,而是笑道:“娘对我如此的好,想必是不会为了这么点事而来质问我的,反而是姐姐你……”
“是何意呢?”
后面这几个字洛闻倾加重了音调,听得杜若溪面上一慌。
杜若溪深吸几口气,她自是知道姑姑的主意,这次之所以拿着姑姑的名号来压洛闻倾也是自作主张,没有跟姑姑说过,而姑姑这么久也没有对洛闻倾不去请安发表意见,这就表明了她的态度,若是让姑姑知道她来这里找洛闻倾的麻烦,定会生气。
于是杜若溪缓了语气,笑了:“妹妹莫气,姐姐只是过来提醒一下妹妹的,免得妹妹差些忘了这家里的规矩。”
洛闻倾但笑不语,静静地看着杜若溪。
杜若溪只觉得浑身难受,就跟洛闻倾告辞,带着自己身后的几个丫鬟大步踏了出去,隐约还可以看见在杜若溪转头的那一瞬间她眼中闪过的不甘心。
洛闻倾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夕菊,夕菊明白的点了点头,便紧随在杜若溪等人身后。
“呵,”待确定杜若溪走远了,夕梅在后面冷笑一声,“不过是一个外人,还正在当自己是主人一般,对这府里指手画脚的,还管到小姐的头上来了。”
“夕梅,”洛闻倾看了眼夕梅,“你一向是四人里最为稳重的,莫要意气用事。”
“是。”
夕梅咬唇低声应了句,“夕梅知错。”
“夕梅没有说错啊,”夕兰在一旁看不过去,说道,“难道上次玉佩那件事情还不足以打消她对小姐的刁难之心吗?更何况,还挑着孟氏来说。”
“夕兰。”
在一旁的夕竹扯了扯夕兰的衣袖,制止了夕兰还想说下去的欲望。
洛闻倾叹了口气,看向门口:“杜若溪之所以会迫不及待来找我,肯定是去了孟氏那里说了我等陷害她的事,孟氏这个时候若还想保持着那张面具下去,就不可能应着杜若溪的心意,所以就借事找事。”
“那为什么要挑这天呢?”夕兰又问道。
“等着吧,快来了。”
洛闻倾答非所问,只是看着门口,目光却渐渐的没了焦距。
若是她没有记错的话,前世,就是这一天,镇南侯从孟氏哪里听说她回来了,便过来看她。
镇南侯,她的爹爹,洛蕴谦。
前世的场景仿若重新浮现在眼前,恍如昨日,那一头的白发刺眼及其,那一道曾经撑起了整个家的腰背已经弯曲下来,那一双浑浊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她。
悲凉的,痛苦的。
然后血洒斩头台。
旁边的夕梅无意间一瞧小姐,却看到小姐脸上静悄悄滑落的两行清泪,连忙急问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夕竹、夕兰两人也看到了,一个跑去拿毛巾,一个跑去拿热水,都被洛闻倾给制止了,洛闻倾看着三人脸上的惊慌神色,眼睛再酸涩也无法流下泪水了。
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痕,笑着道:“瞧你们这模样,活像我要怎么样了似的,只不过是想到要见爹爹了,一时难忍便落泪了罢,哪有那么严重。”
正恰在此时,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
“是谁说想到要见我就哭鼻子了呀!”
一个男人跨着大步迈了进来,爽朗的笑容响彻整个院子,伟岸的身影立时映在了洛闻倾的眼中。
不如记忆中的那一幕,鬓角没了白发,他的腰板挺得坚直,走起步来真如一阵风,一点也没有年过五十的感觉。
四婢见到镇南侯后忙躬身请安道:“见过老爷。”
“来来,起来。”
镇南侯目光只锁在站在中间的洛闻倾身上,见孩子只怔怔的看着自己,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抱了抱许久不见的女儿:“闻倾,都回来这么久了,都不来看一下爹爹,无奈,爹爹只能过来看你了。”
洛闻倾紧紧抱着自己的父亲,爹爹的温度和怀抱都一如既往的温暖,好像回到了那一日全家被抄的时候,爹爹也是那样抱着自己,然后再亲自送走了她。
“好了好了,这样让别人怎么看?”镇南侯轻轻拍了拍洛闻倾的后背,等洛闻倾缓过神脱离自己的怀里时,才佯装生气地说道,“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只有祖母,便忘了爹爹了?”
旁边站着的四婢互相看了看,都极为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才不是,”洛闻倾拉着镇南侯坐到主位上,然后自己在后面捏着镇南侯的肩膀,为自己辩解道,“闻倾是怕扰着了爹爹办公,这才没有去给爹爹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