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落榜难奈世情大病一场
亲人相助皆为生存时不我待
远离村子的蒲家小院里,鹤松和刘氏站在那里愁眉不展,四岁的蒲箸天真地在院内的篱笆墙下玩着。屋内,松蒲平躺在炕的东侧,盖着棉被,闭目喘息着。炕的另一侧,出生不久的次子蒲箎正甜甜地睡着,不时笑上几下。
“郎中既然这样说了,就得吃药慢养。”鹤龄叹了口气。“这就是一股急火啊!…三哥心里窝囊,又不待和别人说,…他能和谁说啊!”鹤龄看看远处的树里。“那二个侄儿也是没有录上。…三哥认理,太倔犟,心里转不过弯。他要是想想,司寇的女婿、他的好友张笃庆,还是宰相后代呢,不也是一样没中。再还有希梅,这都是他看见的,也是望门之后。其家里富裕,不用出去谋生,整日研习时艺,还不是没中!”他看看刘夫人。“嫂子,你也劝劝吧!别再为考试忙活了。这一年年的,都在准备考试,在考试当中虚度了,还不如干些实实在在的,维持生活打紧。”
刘氏点点头。“我原也劝过,咱不想图那富贵如何,只想一家人在一起。就是穷些,也是快乐!”她看看屋内。“这二儿子又在奶期,我也没有太大力气做田里的活。请工帮助,还是要有人的,你三哥确是一点帮不上。”她叹口气。“这又躺下数日了,煎汤熬药,烧饭喂奶,我也实在没时间看那田地了!”
“嫂子这点放心!”鹤龄隔窗看看屋内躺着的哥哥。“地里的事我来管,出去买药你也喊我。…我是死了考取功名的心了!”
“你哥时醒时昏,我真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的!”刘氏哭泣着。“你看看这两个娃子,怎么养活大啊!”她指指米缸。“今春还是有余米的,如今也只是糊口了。赋税又加了一成,田里那点东西还不知够不够上交的。现在,家里就这么点余性,还要买药买盐。…不怕你笑话,这一年里都不曾见到浑性东面。大人无所谓,可这孩子…”他指指箸儿。“瘦的如猫狗!”
鹤龄长叹一声。“嫂子辛劳,大家都看到了!这年头,你看,不是天灾便是人祸,这地里就是出不来东西。辛苦一年,将够赋税,也就是有点小菜,米糠剩下。…家家如此,都是一年盼一年,总想来年好,可…唉!好在咱这几家还没有断顿的。”他看看远处的官道。“哪天没有逃荒的!老的少的,卖儿卖女,一见心就心寒。假如有一天,咱要是到了那份上,…怎么活啊!”他顿了一会。“嫂子莫急,三哥醒了就会好的。他有办法挣钱,他比我们都强!”
刘氏无奈地点点头。“也只能如此!”她看看松龄。“就有劳叔叔了!”
“应该的!”鹤龄叹口气,然后转身,摸着箸儿的头。“我带箸儿回家,嫂嫂也省个拖累!”说完,他拉着箸儿向外走去。
屋里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刘氏快步跑进屋,抱起孩子。她将孩子抱在胸前,坐在炕沿上,轻轻地摇晃着。
松龄躺在炕上,不时喘息一下,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他在一片黑暗里穿行,累得有些滞息。总算看见前面一点光亮,他拖着沉重的步履走了过去。
一条云河横断面前,一座金色拱桥连接着两岸。对岸,山青水秀,楼台月阁,鲜花锦簇。这边却是沙石露天,寸草不生,唯有桥下茶棚和坐在那的茶婆,成了一丝景色。
松龄好生羡慕对岸,本想过去看着,却顿感口渴难忍,于是竟奔茶棚而来。他来到茶棚,一下就坐在凳子上,喘了口气,看着茶婆。“婆婆,请倒碗茶来!”
婆婆很是热情,顺手拿起壶来,倒了一碗,递到松龄面前。“看你似个读书人,年纪青青,为何要过这奈河桥?”
松龄拿起碗,正要喝下,听她说了奈何桥,忽地想起什么。他放下碗,前后左右看了个遍,才看着婆婆。“你是孟茶婆?”
“该是你知道!”婆婆一笑。“专为人世忘情而设,喝完便无爱恨情仇了!”她指指对岸。“多美的地方,似仙境一般。”
松龄点点头,朝那边望望。“刚才便见得此景,确是妙不可言,谁不想去一遭!”
“那就喝了茶吧!”孟婆微笑着说道。“喝了茶便去看一看!”
松龄一皱眉。“若不喝茶呢,可否过去看看?”他盯着孟婆。“我读得书中说喝你茶便忘却人间之事,过奈何桥便无回头路,可是如此?”
“倒是如此!”婆婆显出不高兴脸色。“凡能到此凡人,皆是阴曹地府送来的。只为安生阴魂,看一看其一生所做善恶,也好服从脱生来世!”她看看松龄。“哪个还不曾拒绝此茶!否则,你也过不得这奈何桥啊!”
松龄叹口气。“想想所恨之人,所恨之事,这人间确实没有意义!”他看着对岸,自言自语。“能在这景地一游,不狂此生!”说完,他拿起了茶碗。
“且慢!”随着一声话语,一位身着破烂袈裟、敞胸的贫瘠和尚已飘至跟前,伸手夺了茶碗,扔到桌上。他怒气冲冲地看着茶婆。“你这婆娘,也亏你仙家一员,怎么如此坏了仙规?”
松龄听到喊声便是一愣,待看到和尚夺了茶碗更是一惊,这不是与自己梦里常常一体的那个和尚吗!他见和尚与孟婆吵嘴,便不敢吱声,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孟婆没有发火,倒是笑了笑。“你这秃头和尚,听说当了什么勘察人世的探子!”她用手指指松龄。“看你借魂的人,和你前世修行一样,又苦又贫。”她转向和尚。“你确天马行空,黑楼静卧,坐享城隍贡品,把个书生弄得总想求死解脱,还有脸指责本仙。”
一习话将和尚气乐了,他索性坐下,拿起茶碗,喝了个干净。“你这茶婆享受了各名山草茶,不差我一碗!”他看着茶婆无所谓的样子,一扳脸色。“你当我这差事与你一样,终日有吃有喝,以勾引世人喝茶过桥为业。我是要与他一道,记了东西交差的。他不受人间疾苦,安知恶在哪里?怎么禀奏天庭诸神?如何让圣贤教化众生?你明知他有此差役,却还给茶于他,你不怕我告你破坏仙规,罚你也来人世再修炼一遭?”
“你这秃子,本是外来的仙家,到这教训我了!”茶婆也扳起了脸。“你所属之神仙皆在西方,偏是弄一帮秃子,来到这东方抢了贡奉,还把女性弄成了祸水之名。”茶婆冷笑一声。“谁破了仙规?你去告吧,看我仙神理你不理?”
“你这婆子,好生无理!”和尚抖抖袈裟,搬起一条裸腿。“同为仙神,本为一道,名不一尔。你却以地域之差,而有别仙道,亏你在此司仙之职!”他指指上面。“世间寺院庙宇,都是众生修身福地,削发也罢,道冠也罢,当是以身教化众生示范,何错之有?至于不近异性,乃怕贪恋**,耽延修身正果时日。况女子亦有尼姑、道姑,你怎不说坏了男子祸水之名?”他得意地笑笑。“至于东方女子失敬,是错解圣贤的读书人之罪,非修身者成之。你这孤陋寡闻的茶婆,不见西方菩萨,亦有母性普渡众生吗!。”
“你这和尚,还有如此理论,倒是小瞧了你!”茶婆换了笑脸。“我是看这秀才悲愤太浓,才想助他解脱!”她看看和尚。“权当婆子错了,你可领回吧!”
“他既来了,让他看看也好!”和尚一指对岸。“我且带他走走!”
“那可不行!”婆子又扳着脸。“泄漏天机,罪不可赦,你该知道!”
“让他看看,也断了死里求生的念性!”和尚拱拱手。“他还要助我完成司职的!再者,我还不知仙规,自然会让他忘了此事!”
“就依了你!”茶婆笑了笑。“快些就是!”
和尚点头,拉起松龄要走向桥头。忽见黑暗处又走来一位,便和松龄停了下来,站在一边看着。
那位近前,才看清是位老者。松龄一眼便认出,这不是和自己一样,刚刚乡试完的临沂肖秀才吗!他时有发作痴病,自己与他很熟啊!他想上前打个招呼,可脚似定住,嘴也说不出声。一旁和尚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不要动作。
就见肖秀才急忙忙到了茶棚,朝对岸张望一振,使也坐在登上。“有劳婆婆,来碗茶水!”
婆婆笑脸相迎,随手倒了一碗茶水,递到肖秀才面前。“喝了这茶,就忘了人世日爱恨情仇,过了奈何桥,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知道,知道!”肖秀才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个尽。“此生活够,阎王也查明了一切,我还急着投胎转世呢!”
“你且说说怎么没有了魂灵?”茶婆一笑。“不见你有何悲伤!”
肖秀才身子挺了挺,已面无表情,语句直白。“一生赶考,终在今秋因我儿行贿考官才得中举人。回家后左邻右舍、乡坤官员轮番宴请,高兴之中,身形滞息,魂灵便被索拿到了阎王殿。阎王已查明我一生善恶,送我走此一遭,回去便等待投胎转世。”
“原来如此,你亦是个善终,必有好的转世。”茶婆点点头,一指奈何桥。“早些走吧!”
肖秀才也没言语,木衲地走向桥头。
和尚一拉松龄,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松龄走上桥面,顿觉冷气袭来,浑全发抖。他看看桥下,水无规则,浪头肆虐,碰撞起浓浓云烟,萦绕水面。回头看看,竟是一片黑暗,阴森恐怖,自己原来便从那里走来。转回向前看去,还是原先所见,仙境一般。松龄暗自感叹,难怪魂灵都愿前往。
和尚看看他,一笑,便又拉着他走过奈何桥。
他看着松龄。“你此身便人不人,鬼不鬼,还是融于一体,才所行无碍。”不等松龄回答,他便用力一拉,松龄已觉得自己似和尚一般。他看看前面肖秀才,好奇地跟了上去。
肖秀才下桥后兴奋地向“仙境”走去,突然竟撞到了鲜花和绿丛之上,他摸着头,莫明其妙地看着,然后转身想往回走。这时,楼台月阁之中开了一门,两个小鬼伸出长爪将他抓了进去,门又迅速合上,仍如从前一样。
松龄好生奇怪,他来到肖秀才刚才碰撞之地,伸手摸去,竟是一堵墙。他继续四下摸索,原来所见“仙境”是画在墙上的景色。他犹豫再三,不解其意,于是迈步,穿了过去。但见里面又是一片漆黑,凄惨声声,寒风劲吹,阴森可怕。松龄无心多想,眼见肖秀才被小鬼提着,向一处巨石走去,便也跟了过去。
小鬼提着肖秀才来到石门旁,推开石门,一把将他丟了进去。然后,它又关上石门,站在那里和另一小鬼嬉闹。
松龄走近石门,本想进去看看,可看见两个小鬼已收住嬉闹,正在向自己跪拜。“役鬼见过仙人!”
松龄只得停了脚步,一阵兴奋,自己竟当起仙人了。难怪如此,他摸摸光光的头,低头看看身上的破旧袈裟,自己便是得道和尚了。他看看它们,轻咳一声。“此石如此巨大,又有魂灵出入,其为何用?”
“此为阴曹地府的望乡台,它高出地府许多,可遍见人间烟火。此台还有记忆功夫,遍记世人善恶之为。故神仙设此处便于魂灵望乡,以期来世多行道义,免受地狱之苦!”小鬼流利说道。“仙人还有何问?”
“这神本为道法之始作,仙亦为道法之守护,所为无私无假,怎允许地府设这仙景,以骗诸魂。”松龄厉声问道。
小鬼一笑。“仙人该知,地府查了魂灵前生,便要有轮回奖惩。魂灵不知前生何为道理,便自认有道,不服阎王所判。于是阎王便使其来望乡台,一看前世善恶之行。可这魂灵多怕前世爱恨情仇,皆不愿来,便设了这人间所向往景色,使其有向往来生之愿!”小鬼大笑。“殊不知来了便无回头之路,迫其望乡台上知因果,也好来生修身!”
松龄点点头。“我且上去看看!”
小鬼忙闪身,让出门口。
松龄抬步向前,穿过石门,到了里面。凄惨哭声入耳,他听出那便是肖秀才所发。他向上看看,高不可测。他抬步用力,一阵风声从耳边响起,转眼到了顶端,站在了凄嚎的肖秀才一旁。见肖秀才看着闪过的画面,嘴里说着。“读了一辈子圣贤之书,却学而不习,狂占师范之名,该罚该罚!那功名自是为教化世人明道所设,形如寺观,却让自己想成痴心私欲,富贵荣华之所,悖道而驰,该罚该罚!万物生灵皆平等,包容互敬,共显共荣,我确自大,常乱言人可胜天、猪狗不如、夫唱妇随,常乱评人之娇子、花中之王、百草之最,该罚该罚!”
肖秀才说着,所出之音都变成了凄惨的嚎叫声。
小鬼的利爪伸了进来,抓着肖秀才的脖子,拉下黑色深渊,转眼没了声音。
松龄心思一动,何不也看看自己前生做了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了刚才肖秀才所站之地。顿时,眼前一亮,见一位少年灯下看书,时而苦思;其头上又现出少年拦水筑坝,护田保苗之形。接着又现少年怒斥着打骂百姓的官吏,拿着圣贤之书,对一群官员讲解着的画面。松龄看出少年便是自己少年之时,所现画面乃自己所想。他暗自惊奇,这望乡台连这都能记得。他稳定心思,期待着后面所示。果然,画面一个接着一个,有自己给怀远、秋月送饭菜的,有给孩童授课的,有给众人讲书的,最后停下的是松龄伏案疾书着志异篇章。“此皆为循道,善!”一个声音回荡在他耳边晌起,随后,又是画面闪动,少年的松龄获得县府道第一时,他趾高气扬的神态。有身在衙门,昧心写礼扎的;有在道观,强求仙神保佑的;有刘氏田里耕种,自己呆坐的;有落榜后,暗骂他人的…松龄心里难过,不用说,这必是不道之为。有的是有意为之,有的则是无意。他没心再看,知道自己再继续下去,也会痛悲所失。他抬腿之间,已到了石门之外,见两个小鬼正拉着肖秀才往一处走去。松龄想想,便跟了上去,见他们停在那里,脚下是一块巨石,上刻“地狱”二字。松龄暗自点点头,这便是所说的十八层地狱了。
巨石下又出来两鬼,与先前小鬼嘀咕几句,便拉着肖秀才进了里面。
松龄暗想,世人常说地狱十八层,层层不一。前生做恶越多,便越要呆在底层!若阳世作恶多端,十恶不赦,便要打到最底十八层,魂灵永世不得超生!真是如此吗?他好奇之心一动,便已到了里面。
一些装束同一的鬼们正出出进进忙碌着,值岗的鬼役笔直地站在各个通道口,眼睛乱转,手里拿着索魂绳、打魂鞭。
松龄正想该如何进去看看,便见一个典狱过来,跪地叩拜。“典狱叩见仙人!”
松龄笑笑。“起来吧!”他见它起身,恭敬站在一侧。“你是这里典狱?”
“正是!”典狱回话之时,满脸肥肉乱颤,嘴巴大到耳边。“早接到阎王指令,让本典狱伺侯仙家!”
松龄点点头。“这地狱里真十八层吗?”
典狱点头。“正是!”
“各层还有何说法?”松龄直入主题。“你且说说!”
“是!”典狱说道。“这十八层地狱分上九层与下九层,它们都关押着待转世魂灵。上九层是关押顺道之事多、悖道之事少的魂灵,用仙人之语便是善多恶少者。下九层与之相反,关押的皆是少善多恶之人。”它看看松龄。“不知仙人意欲何往?”
松龄点点头。“这上九层本仙便不看了,去下九层吧!”
典狱点头称是,随后它前面领路,松龄在后跟着,下到一处。见墙上刻着“九”字,使知是第九层了。
松龄往里面看看,见众鬼都在烈日中灼烤,一个个蜷缩起来,无精打采,哀号不断。
“这是阴司惩罚刑具,警示其恶!”典狱笑了笑。“来世便不敢悖道行事了!”
松龄继续下走,见第十层便是风刑,寒风刺骨。又往下来,依次是水刑,腐烂霉气。钉刑,鲜血遍地。虫刑,蚊虫叮咬。狗刑,猎犬撕咬。蛆刑,浑身腐烂,蛇刑,与毒蛇同室,时而咬上一口。
松龄看看此层已是十七层了,便收住脚步。
“这都是大恶之人!”典狱冲松龄说道。“虽也转世,可阴司惩罚严厉!”
松龄向里细看,竟见学事沈子浓、右学政胡维庸也在此。它们惊慌惊恐,哀痛欲绝,浑身被蛇咬遍,流着黑脓。他不解地看看典狱。“这两个虽犯了错,坏事不少,何至到这地步?”
“仙人该知阴司公平无私!”典狱说道。“这是读书举仕之人,与其他无知者不同!它们盗用圣贤之名,行无道之事,其师范恶行,影响正道极大,故该严惩!”
松龄点点头。“可知它们下世脱生何物?”
“胡维庸依次是猪、乌鸦、狗、牛、马,过了这五道,便再是人。可她却是个妓女,受尽人间疾苦冷暖,这才能还完前生的债。”
“沈子浓依次是蚂蚁、蜜蜂、蚂蚱、蛐蛐、荧火虫,最后是人,十四岁出家为憎,修行四十载而终。”
松龄看看典狱。“原来这读书人若不善恶分明,其罪亦大!再举仕成名,有意做恶,便是罪恶滔天了!”
“那是自然!”典狱一脸严肃。“其言行影响甚大,常可愚弄无知之人随其恶行,却不知其行之恶!”
松龄点头,随后向下走去,到了第十八层。他见众人都被倒挂在棚顶,下面便是沸腾的油锅,众役鬼正拿着鞭子抽打。他看着典狱问道。“此是何为?”
“这都是前世无恶不作之人,或悖道而驰亡命之徒,阎王判其不复转世,便关押这里。”他指着里面。“仙人看,要让它们遭受痛苦,日夜用鞭抽打,直至没了皮肉,掉进油锅。油锅炸尽其骨骼,便化灰尽,消失三界之外。”
松龄看看,果然个个缺肉少筋,哀号凄惨。他暗自高兴,想不到世间难以惩治之人,不见报应之徒,皆难逃脱天地制裁!他点点头,看着典狱。“有此惩戒,世间万物皆会循道而行,区区几个悖道之人,兴风作浪,也是早晚要到三界之外!”说完,他和典狱出了地狱。
告别典狱,松龄悟透许多,再无心观看其它,便起步回到茶棚。
孟婆早在那里张望,见和尚领着松龄出来,便摆手招呼。及至他们到了跟前,才满脸焦急地说道。“还是让这秀才回去吧!这半刻时辰不知要让其家人如何焦急?老身亦怕耽了骂名。”
和尚点头。“多谢孟婆成全,我即刻送他回去!”说完,一拉松龄,坠入黑暗之中。
松龄就觉得忽悠一下,便见得光亮,他睁眼一看,旁边竟有许多家人。他转动眼珠,看清了每一张脸都现惊喜,耳里听道“醒了”之语。
“我怎样了?”他问鹤龄。
“你昏迷四日了!”鹤龄露出笑容。“全家人都在担心!”
松龄凄惨一笑,向众人点头致谢。他动动身子,在弟弟帮助下,坐了起来。
众人一振兴奋,忙端来温水,帮他喝下,又喂些菜饭。
松龄顿感身体有了力气,伸展四肢,活动胫骨,摇着脑袋。“不打紧了!”他笑了笑。“一股怒火攻心,才病倒了。现在,没事了,阎王不愿见我。”
众人随他笑笑,仍是唠叨着注意身体。松龄索性下地,来回走动,还要出门看看,被众人拦下。
众人大惊,竟不知如何是好。
“回光返照!”母亲说完,失声大哭。众人亦看着松龄,脸现悲伤之情。
松龄笑笑,走到母亲身旁,用手拭去她的泪水。“娘,松龄不孝,让您老担忧了!”他含泪看着大哥、二哥,还有鹤龄、妻子。“让你们担惊了!我真的没事了。我只是落榜后心胸狭小,把那功名看得太重。”他顿了顿。“现在想通了,只要踏踏实实做人,清清白白对事,自会有得一番天地!…至于身外之物,随其自然!”
众人点头。
“待我好些,便耕田下地,养家糊口!”松龄笑笑。“若有聘请之人,教授后生,尽自才华,还有报酬养家,何乐而不为!”
“如此便好!”鹤龄看出哥哥确实没事,也露笑容。“三哥康健,大家高兴!鬼门关前走一遭,今就小聚,以示庆贺!”
松龄一愣,怀疑地看看鹤。“你怎知道我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问完,他自己才有些后悔。
“谁不知道啊?”鹤龄笑起来。“四天四夜啊!”
松龄长出口气,才明白他的意思,也跟着笑起来。
众人笑声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