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过后,天空变得晴朗起来。
龙沟河两岸的垂柳已冒出嫩绿的芽儿,枝条也变得柔软起来,在春风的吹拂下,摇摆着轻盈的舞姿,在清澈的河水里留下美丽的倩影。
清风拂过脖颈,雨点在茂密枝叶上震撼人心地演奏,昆虫拍打翅膀在午后明媚阳光中飞行的柔和曲调与喜鹊嘹亮的叫声组成令人惊讶的大合唱。
上班的上班,赶集的赶集,家里只剩下香梅一个人,看电视,睡大觉,以致把时差都搞颠倒了。夜晚,本来是应该睡觉的时候却变得异常地亢奋。长夜难眠,她禁不住回忆起童年的生活,痛恨人面兽心的人贩子,感激姐姐的疼爱,感激姐夫的关怀,每每想到未来,常常陷入一种无边的痛苦中,像在茫茫的苦海中挣扎,怎么努力都挣扎不到岸。毕丰收的话给她窒息的心灵打开一扇天窗,看到了一片明亮。把户口转过来,落到这里,有了合适机会再找份工作,和姐姐那样到了时间点去上班,多好啊。就业,就像她茫茫苦海中的一颗稻草,抓住了就可以上岸,让她看到了崭新生活的希望。
刚到姐姐家的时候,她面黄枯瘦,脸是那种灰黄色,像蒜黄浅浅的颜色,头发零乱像乱草乱成一团。现在,渐渐恢复过来了,越长越柔顺,越长越好看。可是,她脸上时不时浮现出一些忧伤的表情,而且对外人有一股冷意,让人捉摸不透。她完全不像她那个年龄段的姑娘,已经成为一个饱经沧桑的女子,好像看穿红尘,对一切都存有戒心。
饱暖思****,这话一点不假。生活安顿下了来,香梅心灵深处有一种情愫在蠕动,终于有一天,自己都有些把持不住了。夜阑人静,小院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夜幕中,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从窗缝里钻进来,照到她的床头。她一抬眼就看到月光的影子,月光似乎照到她的心里。她的心里莫名其妙地荡漾起春水,身上也莫名其妙地发起热来。她凭着直觉知道自己喜欢毕丰收又喜欢他的邻居小冬冬。对于毕丰收她不知是崇拜,还是感激,抑或二者兼而有之,但是很快就被否定了,理智告诉她不能夺姐姐的爱。对于姐夫的邻居小冬冬,她从他那色迷迷的眼神和含情脉脉的话语中看出他爱自己。她知道,他是上天送给她的恩赐,一定要抓住。找这样一个男人过日子,把家安在这里,有吃有穿,也就知足了,知足常乐。恰在那晚,小冬冬又来毕丰收家串门。嘴上说没事,却又说有点事;说有事,却又是芝麻大小的事。具体地说是没事找事,借个话茬找香梅。
不久,小冬冬接连对她发起强烈的攻势,香梅被他爱情的大网罩住了,有些心动了,有点屈服了。
她侧耳倾听小冬冬的每一句话,当听出冬冬有告辞的意味,并有意暗示香梅他就要离开时,她也借故到院子里和冬冬巧遇,搭讪。搭讪几次后,香梅鼓足了勇气,拦住小冬冬。
“晚上,半宿时,你到我这儿来吧!我想单独和你说说话……”
香梅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还是没有把想了多日的话说完整,甚至连仔细看小冬冬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一转身踅身回南平房……
夜阑人静。香梅坐在炕沿上,脸颊发烫,火烧火燎似的。她终于掀开了压在心头的巨石,卸下了在心头萦绕好多天的一桩心事,不管小冬冬怎样选择,我先把对他的喜欢一下子倒出来。
今夜小冬冬会怎样想呢,她会把我看成下贱的女人吗?不管我过去遭遇过什么事情,我都是清白无辜的,或者是被逼无奈的。今晚,我要表现出对他的喜欢,不管小冬冬嫌弃不嫌弃我,我今生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毕竟我主动爱过,主动表白了。
他来了,我能干些什么?
对他,我应该干些什么?
她反复地问自己,一遍一遍地设想,又一遍遍地否定。百无聊赖之中,她轻轻地退下穿在身上的衣服,抚摸着自己美丽的胴体,静静地躺在床上,任时光奢侈地流淌。不知起于何时,眼前便逐渐朦胧起来……
冷不丁,她被窗外几声微小而清脆的敲窗声惊醒了。她呼啦跃起,提早给小冬冬打开的街门吱地一声开了,接着是轻微的脚步响动,她一点睡意也没有了,飞快下炕,站到南平房的门里等候。
南平房的房门在寂静的黑夜里开了一条缝,一股清新的空气从门缝外注入,很细微,像没感觉到了。
香梅忘记自己没穿衣服,一下子抱住小冬冬……
小冬冬像个莽撞而又不懂事的孩子,屏住呼吸在香梅身上贪婪地摸索着,揉捏着,并且没头没脑地在香梅脸上雨点般地狂吻。香梅并没退缩而是紧紧抱住小冬冬,慢慢地把他拥到炕上,呻吟着让冬冬慢慢倒在自己的身上。
香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把自己预先设计的台词一下子抛到九霄云外,像一团柔软的面团任小冬冬随意摆布。
清醒过来,香梅竭尽全力细细地品味着,没有初次的剧痛,只有强烈而持久的欢愉。小冬冬在香梅的援引下也似轻车熟路,没有费很大的劲,就顺利地让她得到极大的满足。小冬冬伏在香梅的身边,喘着粗气,一边抚摸着香梅,一边还在呢喃地说些什么。
时光飞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香梅大梦初醒,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还不早点回去,时间长了……”
小冬冬被香梅从蜜罐子里掏出,没有热情的告别,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悄悄地溜出南平房。
恋情就这么进行着,有时在晚上,有时在白天,多安排在香玲上班的时候,一般在南平房的炕上,有时干脆跑到正屋的沙发上。感情的潮水像冲破截拦的湖水奔涌而出,很快到了一发而不可收的地步。香玲隐隐觉察出香梅和小冬冬的关系有些不正常。小冬冬有事无事找香梅,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在打香梅的主意。看到香梅和小冬冬过于密切的交往,一些不祥的征兆,时常在香玲眼前晃动,闪现。街头上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经常在香梅的背后叽叽喳喳,说的一些闪烁其词的话,更让香玲听后心跳加快,心有余悸。
清晨,毕丰收被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麻雀惊醒,翻个身,觉得浑身酸楚,疲惫的程度恰是劳动一天,晚上又紧接加班到半夜,伸一下赖腰,翻身靠到香玲身边,象征性说说话,拉出个做爱的架势,急于想表现表现自己。万万没想到,香玲竟然拒绝了他,夹紧双腿,鲤鱼打挺,固执而坚决地给他一个冰冷的脊梁。
邻居小冬冬来的更加频溜,有事没事出入这个家。香玲以女人特有的敏锐,觉察到香梅近来也有意无意地躲避着自己,让他们之间的交流平添了一些尴尬。至于原因,香玲也弄不明白,也不便打破砂锅纹(问)到底,但是直觉告诉她,心应细一点,眼应该尖一点,口要闭紧一点。憋屈了一段时间,她终于耐不住了,微笑着问毕丰收:“我说,你看事仔细,你看是不是有人看上了你小姨了?”丰收没有想到一向稳重的香玲,也会开这样的玩笑。他大笑后拥抱着香玲说:“想不到我的香玲也会开玩笑,我也觉得有人看上了你妹妹了,这都怪她长得太漂亮。”香玲说:“你看,让我说对了吧?怎么能怪我妹妹呢?”毕丰收说:“那是因为她有点像你呀,你们长得俊了。不过,依我看冬冬喜欢香梅,香梅也喜欢冬冬。”香玲微微一笑:“看来,我不能轻看的应该是冬冬啊!”
一天香玲上班时忘记拿钱,想到下班回家要买酱油、味精,趁顾客少的间隙,又赶回去拿。还没走进家门,一种异样的响声将她彻底击垮。这响声是女人的呻吟,是床的响动,是男女的喘息。这声音是她熟悉的,凡是过来人都熟悉的。
香玲顿时觉得自己头脑发胀,血脉贲张,站立不稳。她急忙用手去按不远处的窗台,按到窗台后手还不停地颤抖。她虽然外表温柔,好像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其实她个性分明,又有主见,在生活中极有韧性,关键的地方也是很决断的。经过激烈的思考,她把满腔的怒火悄悄咽到肚子里,屁都没放一个就悄悄地退了出来。
该吐的没有吐出来,心里异常难受。香玲不知道怎么回去上班的,也不知道是怎样又回的家,吃饭没有口味。晚上早早上床,却又睡不着睡觉,闭不上眼睛,一种矛盾而又复杂的心情,一直在交织,纠缠,不断吞噬着她忧伤的心灵。
第二天早晨,香玲起得很晚,快要到上班的时间还是不想起来,打开房门一道强烈的阳光射进来,刺得她几乎不敢睁眼。她觉得这样下去总有一天大脑会得高血压,甚至脑血管破裂,这种恶果到来的时间还不会久远,说不定是今天或者明天。
摆在她面前第一要做的事就是让父母来把香梅领回家,后院灭火以后再修理改造毕丰收。一定要总结心血来潮的教训,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想到这里,她没跟任何交流,就自作主张跑到邮电局给父母拍去电报:“要事商讨,请爸妈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