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行骗与被骗(下)
“要不然你去碰瓷吧,反正你是个道士有真气,又不会受伤,挑个豪车你就撞上去”。
虽是调侃,却也是严峻的现实问题,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宋太祖赵匡胤如是,更何况如今的这个社会。
“要不你帮人抓个鬼,这不你特长嘛,收个三五万都不算多。”我煞有其事的对张瑶说到。
“岂有自己主动上门助人抓鬼的?何况哪有那么多怨魂厉鬼为祸人间的?”张瑶总算是开口说了句人话。
“我呀,我去为祸人间呀,你抓我不就好啦?钱一到手咱就走人。”我觉得我这个点子就挺好的,我被人骗,再去骗人,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人神共怒的歹事儿。
“不可,种下此因,必食恶果。”张瑶义愤填膺的一口回绝了我。
跟张瑶行走的那些年,经历了那些刻骨铭心的事儿之后,“因果报应”也是我所敬畏的,正所谓人在做天在看,种善因而得善果,招摇撞骗取人钱财,别说张瑶,我自己也是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
眼看已是傍晚时分,一人一鬼、一江一道,我们就像苦行僧,从南走到北为眼下的窘迫发愁苦恼。
繁华的老街区总是鱼龙混杂,城市的最中心地带是一片拥有着历史气息的建筑物,他们是由最热闹的大街和最破旧的老房子组成的,就像老北京的胡同、四合院。
而我不认为这是多么的尊重历史或者保护文化遗产,而是这一片的地皮,开发商们征不起。别说飞涨的房价了,征地的费用就已经和盖楼的成本持平了。
这种老城区居住的居民,往往比外环的居民生活节奏要慢一些,所以街边摆象棋残局的老头是特别的多。还有开麻将馆的门面,里面坐着的也大多数都是打小牌的老头老太们了,当然不乏一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青壮年也参与其中。
眼瞅到这儿,我灵光一现:“停下,张瑶,我有办法了。”
张瑶提前给我打预防针说到:“说给我听听看,不沾因果、不违本心就成。”
“你会打麻将吗?”我邪魅一笑的对他说。
“不会!”张瑶回道。
“这一片儿地方麻将馆特别多,里面有很多做笼子打和牌的人,他们合伙骗一些老年人的钱财,你说这种人我们去惩治他们,沾不沾因果?是不是也算是替天行道了?”我指着街对面一排低矮的老砖瓦屋说到。
张瑶点了点头对我说:“可是我不会打麻将啊!”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选定了一家相对人多一点的麻将馆,对张瑶说道:“你去那家进去转转,我先观察观察,挑个桌子咱们就行动。”
说完张瑶便按照我的指引进了其中一家麻将馆。要说这以打麻将打发时间的娱乐场所,也真是难为了张瑶这样一个极度爱干净的人了。
先不说满地随处可见的烟头烟灰,还有打翻在地的茶水和茶叶,那浑浊的空气,叫我作为一个鬼都觉得难受到窒息。张瑶捂住鼻子不知所措的在里面转悠着。
角落里有一张麻将桌上坐着四个人,除了其中一个老人有些老眼昏花,看牌都是怼着麻将,就像我的老父亲看电视时的那种神态,左右摆动着身子才能看清楚自己手里的牌。
而和这老人一桌的另外三个人,其中一个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另外两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你看角落那桌,明显那老人是在被另外三个合伙骗他钱财,那老人连自己手里的牌都要费老大劲才能看明白,而另外三个却不急不躁的等着这个老人,谁知道他们在桌子底下互换了多少牌。就对他们下手怎么样?”张瑶顺着我所指的地方望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们怎么办?我不会打麻将的。”张瑶说到。
我有些可怜的看了一眼张瑶,对他说:“一会儿你就走过去,跟他们说你不太会打,可以打几圈吗?他们瞅你穿的人模人样,而他们自己又是一伙的,自然不会拒绝。麻将桌是电动的,不用你洗牌,一会儿我提醒你该怎么做,你照做就行。对了,你身上还有钱吗?”
张瑶摸了摸裤子口袋说到:“还有一百五六十块的零钱吧。”
“够了,走咱们过去。”说完我就率先朝着角落飘去。
张瑶站在老人身后静静地等着老人打完这一局。老人拿麻将的手都是颤抖的,刚打出去一张八万,只见老人的上家就说到:“胡!清一色门前清,25块!”
老人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叠的整整齐齐的手绢,一个角一个角的打开,里面包着两百左右的零钱,颤抖的手抽出一张20和一张5块的纸钞递给那个男人,迟缓的动作又去摸了一张三条打了出去。
只见老人的对家说到:“我也胡,清板子,30块。”
老人又从那手帕里递给对家30元钱,颤微的说到:“你们的运气怎……怎么这么好啊?”
只见老人又摸了一张牌打了出去,老人的下家又胡了。我担心这些人欺负老人眼花而诈胡,于是飘到他们的身后一看,嚯~分别是万条筒的清一色门前清,我估摸着老人一把牌就会输个精光。
果不其然,一局还没有打完老人就说到:“我……我手里没有钱了,今天我都…输了…输了你们七百块了……”
那三个男人还装作好心的退回给老人一百块说到:“老人家,没关系,这一百块你拿着,明天找你儿子多要点钱来,明天万一你手气好。我们都会输给你呢。”
我从张瑶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愤怒,如果我的老父亲在外被人这样欺骗,我又何尝不会心痛呢?
“张瑶,你跟他们说,既然老人没钱了,你来打几圈,你技术不太好,筹码小点打。”我对张瑶说到。
张瑶无所适从的按照我的话说了一遍,这三个男人从张瑶的神态,一眼就看出来张瑶是个比新手还新的新手。
这种血流成河的玩法,起源于四川成都,每人手里最多只能留两种牌,要么是筒和万,要么是条和筒,也或者是条和万,手里的牌都是同一种牌则是清一色,筹码的倍数也会高一些。听牌之后可以一直胡,但不能再改变牌型,直到桌上的牌全部摸完,一局才算结束,由于可以一直胡下去,手气好的人凑成了九莲宝灯,就可以胡所有的牌,只要是自己需要的,别人打什么自己就能胡什么,一局牌就可以赢大几百上千元,故称之为血流成河。
考虑到张瑶的手里只有一百五六十块钱,我让张瑶跟他们说到:“我不太会打,先试试运气,打小一点可以嘛?”
那三个男人互相之间使了个眼色回到:“行啊,这位兄弟新来的吧?我们都不太会打,你说打多大就打多大。”
年纪轻的那个男人还热情的站起身来,拉着张瑶快坐下,随后还招呼老板给张瑶泡了一杯绿茶。
我让张瑶对他们说:“屁胡5块,门前清10块,清一色15,明杠加5块,暗杠加10块,行吗?”
那三个人听完就把牌往麻将机里推,表示没问题。其实这筹码已经不小了,就张瑶手里可怜的一百五十块,运气不好两把就能输光。
张瑶毕竟是46岁的中年男人,而且身材魁梧,虽然长相秀气斯文,但气场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可能正是因为张瑶的气场压迫,这三个人并没有干一些桌下换牌的伎俩,也可能是看得出张瑶是真的不太会打牌,故而不屑于作弊耍赖。
张瑶的手气还是不错的,换三张的时候几乎没有撞过车,所谓撞车就是自己不要的三张牌跟别人交换,交换的顺序由摇骰子决定,换来的也是自己不要的牌种。
但由于头两把我跟张瑶配合的不默契,还是导致他输了四十多块钱。打了三局过后,张瑶跟我的配合也渐入佳境,每一次开牌换完三张,我都会飘到另外三个人身后去侦查他们手里的牌型,了解他们想要的牌和不要的牌,从而做出反应,告诉张瑶要留什么牌弃什么牌。这种人鬼合作的赌局怎能不赢钱呢?
牌场上的人都懂一个道理,那就是刚学的新手运气都会特别旺,张瑶也不例外,仗着张瑶的好手气,我们连续十五把都是清一色,而且每一局牌都会胡个五六张牌,或是被点炮,或是自摸。总之瞅一眼张瑶手里的钱,赢了得有一千来块了。
这时候那三个人开始坐不住了,各种使着眼色,做着各种小动作,有的抓耳朵,有的摸下巴,有的装作若无其事的敲桌子的边缘,张瑶他不懂,可我哪能不知道,这是他们自己的暗号,告诉对方自己需要什么牌,从而互相之间方便配合。
可怎能抵得过我这个360度无死角的移动监控呢。几局下来他们仍然输了不少。接下来的他们已经开始在桌子底下换牌了,我发现了他们这个举动之后,就知道张瑶接下来就会输,把赢他们的钱如数奉还。
“李瑞安,我们撤吧,他们开始作弊了。”张瑶有些紧张的对我说。
而我也是镇定的对张瑶说:“撤什么?跟他们说,要不咱们换个别的玩法,打麻将太费脑子了,咱们玩简单的炸金花。”
这三个人一听炸金花,仿佛正中他们下怀一样,纷纷把手里没打完的烂牌一把推倒,更有甚者,其中一个还大喊到:“老板,拿一副新扑克牌过来。”
炸金花玩的是纸牌,目标比麻将大,想桌子底下换牌自然是很容易被发现的,炸金花的玩法相对简单,就是比比大小,对子比单牌大,顺子比对子大,金花比顺子大,顺金比金花大,豹子又比顺金大,无非就是下筹码的多少然后比大小,谁大谁就赢。
排除了他们作弊的可能,接下来赢钱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我可以看透每个人手里的牌,都不用飘到他们的身后,毕竟纸牌比麻将要薄的太多。
只要我看见张瑶手里的牌比他们都大,我就让张瑶一直闷着,所谓的闷,就是不看自己的牌,直接下注,闷家下多少注,看家就得双倍的下注,不管他们谁花四倍的钱来比张瑶的牌,都会输掉。
就这样打了二十多局的炸金花,这三个人输的开始冒火了,说话不再是一开始的彬彬有礼,一个个换上了狰狞的面孔,有的拍桌子发泄不满的情绪。
张瑶有些着急了,对我说到:“赢不少了,咱们走吧。”
我瞅了一眼张瑶手里的钱说到:“去阿合奇要一万块呢,你这才三四千块吧,哪够啊?”
张瑶说到:“三四千够了,我买个手机就可以了,我银行里还有钱!”
我意犹未尽,也可以说是不解恨的看了一眼这三个人令人作呕的面目,让张瑶对他们说:“要不今天就这样吧,怎奈我运气还不错。要不明天再玩?”
张瑶上家那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暴跳如雷的指着张瑶骂到:“赢了就想跑?当我们第一天打牌吗?再说了你怎么可能一直赢?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张瑶虽然不适应打麻将炸金花,但是面对这种局面,他是不会虚的,只见张瑶缓缓起身。把一叠钞票捋捋整齐,左手拉开了休闲西装的扣子,露出了健硕的胸肌,身高上也比那个年轻人高了一头,不紧不慢的把钱装进了上衣衣兜,然后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扣上西装扣子,明亮到透着一股寒光的眼神瞪着那个年轻人。
从年轻人的表情看上去,明显是被张瑶镇住了,镇过厉鬼的张瑶,气场怎么能镇不住这种角色?
只见张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邪魅而诡异的笑容之后,左手食指敲了两下桌子,后退了几步,这一系列的动作,张瑶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那个年轻人,然后才推开麻将馆半透明的塑料门帘,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