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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黯淡了刀光剑影

公元1588年初,正是农历的寒冬腊月,一位60岁的老人孤独的躺在病床上,即将闭上他那见惯了刀光剑影的双眼。

万历十五年快结束了,躺在床上的戚继光不知道,大明王朝也正在走向衰落。

三个月以前,一位监察御史上疏建议启用这位战功赫赫,已被罢免的将领。这一建议使万历龙颜震怒:建议者被扣了三个月工资,并被罚写检讨若干字。

Oh no!这对于本来工资就非常微薄,压力很大的明朝公务员来说,简直是要了亲命了,什么仇什么怨!

百战劳销千口集,

万金散尽几人欢。

燕然北望空弹剑,

马革寻常片石难。

将军最好的归宿是在最后一场战役中被最后一颗子弹打死。虽然戚继光想要马革裹尸,但大明内阁首辅张居正去世之后,他就屡遭贬谪,直到被罢官,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战场。

戚继光是官二代,但他是一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四有”官二代。17岁(嘉靖23年,1544)继承父职,有了金饭碗,18岁还去“高考”,而且一下就考中了。

虽说是一个武官,打起仗来不含糊,但他还喜欢读书,通晓儒经史籍。目睹山东沿海遭受到倭寇的祸害,不到20岁的他就写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的凌云壮志。

嘉靖二十三年,许栋、汪直等引导倭寇,在宁波境内集合,私下与豪民结盟,肆行劫掠。倭寇在山东、南直隶、浙江、福建、广东沿海大肆烧杀抢掠,江浙一带民众被杀了几十万人。

倭寇的组成大多是无家可归的亡命之徒和日本浪人,打起仗来不要命,异常凶残,普通士兵根本不是对手,更别说老百姓了。

倭寇的武器精良,尤其是被称为倭刀的六尺长刀,一旦舞起来只见一片白光,看不见人,经常一交手就把明军的刀枪都砍断了,给明军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为了克制倭刀,戚·爱迪生·继光发明了鸳鸯阵,又改造、发明了火器,建造了“海陆”战车,在战术上领先于敌人。

凭借这些发明创造,从嘉靖三十八年(1559)至嘉靖四十五年(1566),戚继光身经十三战,每次以几近全歼取胜。本军最大伤亡人数仅69人,敌我伤亡平均比例为30:1。

隆庆二年(1568)抗倭卓有成效的戚继光被调到北京,统领蓟州、永平、山海等地。万历元年(1573),北蛮小王子前来作死,被戚继光击退。后来北蛮屡犯边境,但戚继光镇守的蓟门固若金汤,蛮子毫无机会,只能作罢。

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病逝,给事中张鼎思趁机上言戚继光不应该放在北方,于是戚继光被调到广东。万历十三年(1585)给事中张希皋再次弹劾戚继光,他因此遭到罢免,回乡后病死。

戚继光的晚年是抑郁的。他从17岁继承祖上官职,从嘉靖到万历,已经是三朝老干部了。被罢官的日子里怎么能闲的住,让他保温杯泡枸杞、打麻将、跳广场舞打发时间?Impossible!

南北驱驰报主情,

江花边月笑平生。

一年三百六十日,

多是横戈马上行。

这才是他的lifestyle!

公元1582年(万历十年),大明内阁首辅,太傅、太师张居正病逝,享年58岁。

张居正自打当上大明内阁首辅,大权在握,朝廷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他操心,加班是少不了的,以至于经常看到北京凌晨四点钟的太阳。

由于多年来坐着办公,张首辅患上了严重的痔疮;加上经常出去应酬,血管和心脏也不怎么健康;还有仗着自己身体好,大冬天出门也不戴帽子。

为了根治痔疮,老张竟然听信“名医”的话,做了割除手术。16世纪的老中医做起了外科手术,结果可想而知——没过几个月,老张就向领导提交了辞职信——遗嘱。

张居正自小聪颖过人,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嘉靖十五年(1536),十二岁的张·天才儿童·居正就参加了公务员考试,受到了荆州市高官兼市长李士翱的重视。

但三年后,张居正才通过乡试成为举人,原因是湖广省高官兼高官顾璘背后使绊子。其实顾巡抚是怕张居正年少气盛,故意对他加以磨砺,事后还送给他一条犀牛皮的腰带。当然此事后来受到了大明动物保护协会的投诉。

这种只在小说中出现,才华惊动高官高官,颜值惊动党中央(张居正是有名的帅哥,美髯公,深受后来的李太后器重)的情节,全部在张·人生赢家·居正身上实现了。

嘉靖二十八年(1549),张居正以《论时政疏》指出朝政“臃肿痿痹”之病,嘉靖对他的奏章表示了赞赏,然后该干嘛干嘛,炼丹和修道一个也没耽误。

傲娇的张居正在1550直接请了三年的病假,这三年中他游览了许多5A级景区,但也了解到了很多民间疾苦,政治家的责任感让他重返政坛。

越来越成熟也更加圆滑的张居正被推荐做了后来的万历皇帝的老师。1572年,年仅十多岁的万历继位,高拱获罪被炒了鱿鱼,张居正正式成为首辅。

皇帝年幼,国家大事基本上都是由首辅一人裁决,张居正夜以继日的工作,以求实现自己的ambitions。

他的改革才刚刚开始,父亲就去世了,但他实在走不开,只好选择“夺情”(不去守孝),继续上班。为此他受到了同僚们的疯狂弹劾,幸好皇帝下令打折了几个人的大腿,并扬言下次谁再废话就go die,大家这才安生。

张居正当政的十年,是权利达到巅峰的十年,他才是行使皇帝职权的人;是争分夺秒进行改革的十年,大明朝的颓势稍微逆转;也是骄横奢侈的十年,坐着32人抬的大轿回湖北老家,还有戚继光亲自指派的中南海保镖鸟铳护卫队,全是公费。

被人称为天使也好,魔鬼也罢,张居正都是忙碌的,身体上的压力和精神压力都很大,还经常被人骂,心情很down,但作为明朝唯一合格的政治家,他无愧一代名相的头衔。

万历十七年(1589)快过年的时候,万历收到了一封奏折《酒色财气疏》,奏折还没看完,就气得差点犯心脏病。

奏章开头说皇上装病不上朝,其实皇上有啥病呢?不过是喜欢喝酒、玩女人、捞钱、耍威风斗气,酒色财气样样占全,肾亏加脂肪肝罢了。这是成心不想让皇帝过个好年啊。

万历十八年(1590)大年初一,内阁首辅申时行去给皇帝拜年,鞠完躬正打算走人,却被太监叫住了。那封让皇帝龙颜大怒的奏折早就传遍了紫禁城,申·和稀泥·时行当然知道所为何事。

万历刚开始的情绪还控制的很好:雒于仁(奏章作者)的奏章爱卿看过了吧,说朕酒色财气占全,你给评评理。

申时行还没说话,万历就绷不住了:说朕好酒,谁不喝酒?说朕好色,偏宠郑贵妃,哪有的事?说朕贪财,天下都是朕的,何必贪财?说朕斗气,谁没气,没气那不成死人了吗?

此时的申时行被朱·连珠炮·翊钧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刚开口说那人只不过是信口胡说而已,马上就被皇上打断:他就是想当网红,想出名,想博出位,必须严惩。

申时行和稀泥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赶紧接上说,他确实是为了出名,但陛下如果从重处罚他,恰恰帮他成了名,反损皇上圣德啊;如果皇上宽容,不跟他一般见识,皇上的圣德自然天下闻名。

万历被这一顿马屁拍的那叫一个舒服:这也说得是,如果和他计较,倒不是损了朕的德行,而是损了朕的气度,哼!皇上圣度如天地一般,何所不容!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马上就回过神了,转身正偷着乐的申时行又听到一句怒斥:朕气他不过,必须重处!

申时行心想不来点狠的看来是过不去了啊:陛下,这奏章本来就是讹传,如果重处雒于仁,必定会将奏章内容传至四方,不就是承认他说的都是实话了吗?

其实我等早已知道此封奏章,因迟迟不见陛下惩处,我们几个内阁大学士都私下感叹,陛下您真是胸襟宽广,超越千古啊。所以臣等愚见,陛下不用处置,奏章照旧存留,如此陛下之宽容必能名留青史,传之万世,千秋万代都会称颂陛下的尧舜之德。

可是万历实在气得够呛,接着就是一声怒吼:如何设法处他?只是气他不过!

申时行眼看马屁大法失灵,只能使出绝招,两手一摊: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让大理寺来处理,把他开除就是了。

万历也知道这事不能闹大,不然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肾亏那啥啥,天子的面子往哪搁,只好来个默认。幸好申时行有写日记的好习惯,不然后人也无从得知这段往事。

万历虽然贵为天子,却也承受了常人难以承受的压力。自从张居正死后,复兴大明的重任就落在了他的身上,偏偏那群文官喜欢骂人。

朕做的不好要骂,做的好也要骂,骂完之后挨一顿板子,“犯言直谏”的美名就传出去了,自己倒落下个“昏君”的骂名,朕呸!

但不管怎么说,万历同志28年不上朝,学东方不败待在后宫不出门,怠工懒政的的行为是不可取的,应该提出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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