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眼里,每场给500元演出费是不可能的,杨志毕竟不是某个大牌明星。但是,马研君只思考了30秒,就同意了杨志的要求。
那个年代,最好的歌手,在稀有的酒吧演唱一曲最多只有50元,而杨志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他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要求,让马研君有个让他演专场的想法,这样的个人专场,马研君一次可以赚到几万元。
杨志决定不回家了,他让马研君搬到便宜点的酒店,自己要和他一起住,马研君没有同意,他说服杨志和他一起去了杭州。
马研君的家,住在杭州市区,马研君的爷爷是那个年代浙商的代表,马研君的父亲,更是那个年代浙商中的佼佼者。
很快,杭州的各大媒体开始报道:《上海市少年小提琴神童赴杭州演出》个人专场的新闻。
杨志开始每晚都有演出,即使白天,马研君也会带着他去拜访各种商业团体,连日的劳累,让杨志暂时忘记了家;忘记了父母;忘记的弟弟;甚至,忘记了新年。
快要开学了,杨志准备和马研君一起返校,他不愿意再回到上海,也不愿意再看到任何熟人,这些日子的演出收入,已经够他两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了。
开学的第一天,学校的门卫通知杨志:校门口有人找他。杨志以为是演出时认识的朋友,他快速地走向校门口。
“杨志”有人在大声叫着他的名字,杨志抬头看见了,是他最不想看见的那个人。
父亲背着一个很大的旅行包,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卫室里。杨志不想跟父亲说话,更不想面对那个硕大的旅行包。
“杨志,你过年也不回家,你妈妈和小宇都很牵挂你啊,你还好吗?”父亲的话,在杨志耳朵里是那么的多余,看门的大爷很奇怪杨志的态度。
杨志很不情愿地说:“你来干嘛?我演出赚了很多钱,不需要你操心。”父亲无可奈何地看着杨志,他放下旅行包说:“这里面是你妈妈给你准备的东西,有你喜欢吃的零食,还有你的替换衣服,上次你买的绒线,你妈妈织了两件毛衣,你和小宇一人一件。”“我不需要,你拿回去吧,我要去上课了。”不等父亲说完,杨志就打断了他的话,并且,流露出不愿意与父亲交流,想走的样子。
父亲并不在意杨志的态度,他弯腰,从肩膀上拿下杨志的小提琴,“这是你的琴,你从小就用习惯了,我给你送来了。”“不需要,我已经买了新的琴了,你带回去吧。”杨志的态度很坚决,他还停留在父亲的掌纹里。
父亲看了看杨志说:“东西都给你送来了,要不要随便你,记得给家里写信,暑假记得回家看看你妈和小宇,我走了。”
父亲的身影在校门口消失了,杨志没有看见父亲已经略微弯曲的腰板,头上更多的白发。他的心里依然有着对父亲的怨恨,有着难以逾越的裂痕。
杨志将父亲送来的旅行包随手仍在宿舍的床上,将自己那把心爱的旧琴悬挂在宿舍的墙壁上,他不想看包里的东西,更不愿意接触妈妈在寒冷的春节里,用粗糙的双手结出的毛衣,他的心底,还埋藏着对母爱的渴望,对弟弟的想念。
晚自习后,马研君来到了杨志的宿舍,他听说杨志的父亲来过,他想劝劝杨志:“嗨,兄弟,你不打算将你老妈准备的美味分一点给我吗?”马研君善于跟人沟通,他知道杨志不愿意提他父亲。“你不会是准备自己单独享用吧,快打开看看,别那么小气啊。”
在马研君的玩笑中,宿舍的其他同学也开始起哄来了。
杨志很不情愿地打开旅行包,映入眼帘的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妈妈织的毛衣放在最上面。“哇,爱心牌毛衣啊,挺漂亮啊!我试试吧。”一个同学抢先拿起毛衣,两个信奉从毛衣里滑落下来。
杨志捡起信奉,他看见那是弟弟的笔迹,杨志快速将包里的食物拿出来,放在宿舍的桌子上,让大家自己品尝,自己拿着两个信封,快速地走上宿舍顶楼的阳台,在一个稍微明亮的灯泡下,坐了下来。
“哥哥,你还好吗?你走后妈妈整天都流眼泪,爸爸也很后悔,其实,爸爸现在已经想通了,他不再那么强烈地反对我们去外面演出了。”
“哥哥,子昂哥哥说,他在电视上看见你去杭州演出了,妈妈听了很开心,妈妈说: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好了。妈妈每天都在织毛衣,就连除夕夜也没休息,妈妈给我们织了一模一样的毛衣,妈妈还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们都是她的命根子,妈妈很想你。”
“哥哥,我很想,很想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我……”
杨志的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手背上,他看看四处无人,赶快拿衣袖擦掉和眼泪一起流出的鼻涕。
另外一个信奉里装着200元钱,杨志知道,那是爸爸、妈妈给他的生活费。
29.重拾温馨
学校的生活简单很快乐,杨志过的很充实,偶尔会收到弟弟写来的信,他只是看信的时候有些伤感,很快就忘记了。
从杨宇的信里,杨志知道了徐子昂家的音乐西餐厅已经开张了,而且,生意非常好,徐子昂、陶子烟和自己的弟弟经常去那里拉琴,他们就像平时的联系一下,在西餐厅里随意拉琴,却经常赢得客人的欣赏,经常得到热烈的鼓掌。丁晴晴和陈璐璐是徐子昂家西餐厅的常客,她们每个周日都来,徐子昂没有继续上学了,他觉得自己考不上音乐学院,他接替了父亲管理着这家酒吧西餐厅。
马研君依然是杨志最好的朋友,他们依然是校园里最和谐的大、小提琴手,他们的身影经常出现在校园的各个地方。
老师们有时候会组织学生去参加一些公益演出,偶尔也会接社会商演的节目,每次活动中,马研君与杨志都结伴而行,他们的合奏与单独演奏都很完美,是系里老师们夸奖的对象,也是女生们青睐的提琴王子。
每个周末,马研君都会和杨志在学校打篮球,每个周日马研君都找机会去参加一些商业演出,他们对老师说,是为了加强练习自己面对观众的承受力与考察观众喜欢的乐章。
杨志的物质水平提高了,琴技也提高了,他偶尔的创作还能得到老师的表扬,他的生活顺利的超乎想像。
寒来暑往,杨志已经在学校三年了,面对又一个暑假的来临,马研君早就做好了打算,他要和杨志联手,在上海、杭州两地巡演,他已经让父亲联系了媒体,他们已经开始运作了。
踏上故乡的土地,没有亲人来接站,杨志与马研君住进了酒店,杨志忍不住拨打了家里的电话,他除了不愿意告诉妈妈,自己住在哪里,其他的什么都说了。
杨志约了弟弟一起去徐子昂家的酒吧,兄弟俩亲密地拉起了小提琴合奏曲,瑞典著名作曲家阿尔芬的《仲夏夜之祷》。
少年的希望,手足的深情,美好生活的向往,人们在夏夜的畅谈着人生和理想,仲夏夜的祈祷在如诗如画的梦幻夜色里流淌。杨志、杨宇兄弟默切的互相微笑对视,每个音节都和谐的让人舒畅。
徐子昂家的酒吧西餐厅座无虚席,有些客人因为没有座位,情愿站在楼梯上听,也不愿意去别的地方。而杨志没有拿徐守财一分钱,相反,他很感激徐守财,是他,给了弟弟很多经济上的帮助;是他,提供了自己与弟弟合奏的优雅环境;是他,让徐子昂代替自己照顾弟弟,陪伴在弟弟身边。杨志对这个儿时厌恶的生意人充满了感激,同时,对徐子昂也越来越好,他将在学校学到的知识,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教徐子昂和杨宇。
在弟弟杨宇的一再要求下,杨志还是回家了,毕竟,血浓于水,毕竟,家里还有孤单的妈妈。
杨志的突然归来,让妈妈欣喜不已,她将这么多年的烧菜水平都集合在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上,她不停地给杨志夹菜,她仿佛要把这几年杨志没吃到的菜,一次让杨志吃完一样。
晚饭后,杨志和杨宇准备去徐守财酒吧里拉琴,妈妈急忙拉住了杨志:“儿子,你今天刚回家,能不能不要出去,你爸爸他一会就回来,他很想见你啊。”杨志回到家后,虽然还记恨父亲以前的责打,但是,血浓于水,何况,他和弟弟能够自由地去参加演出,他早已经在心里原谅了父亲。
杨宇有些犹豫地看着杨志,杨志想了想,对妈妈说:“妈妈,今天我们已经和子昂约好了,而且马研君还在等我呢,明天吧。”母亲只说了句:“早点回来啊!”,就目送着两个儿子背着小提琴走远的身影;好久都没这么开心的家庭主妇,忍不住也哼起了不知名的曲子。
杨志像小时候那样拉起杨宇的手,他们走在渐入夜色的霓虹灯下,夜色里的灯光,伴随着杨宇快乐的歌声在风中飞扬;兄弟俩被灯光投射的影子,长长的,像巨人般移动,杨志也被弟弟快乐的歌声感染,他喜欢弟弟无忧无虑的样子,他从心里爱着这个可爱的弟弟;想起小时候,自己总觉的妈妈偏心,对弟弟比对自己好,他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音。“哥哥,你笑什么啊?”杨宇好奇地停住歌声,问哥哥为什么笑?“呵呵,我笑你是个小傻瓜啊。”“真的吗?哥哥,你是个大傻瓜!”
兄弟俩快乐地聊着,路边盛开着夏季的花朵,晚风中飘荡着浓浓的亲情!
30.友好的提议
陶子烟已经长成个漂亮的大女孩了,她跟杨宇的友情也在逐日加深,刚开始的时候,她妈妈会送她去杨宇家,或者徐子昂家的西餐厅,后来,她就自己乘公共汽车了往返;所不同的是,陶子烟是个健康、可爱的女孩,音乐的天赋,让这个大女孩从小就拥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就连走在大街上,也拥有着比其他女孩高一倍的回头率。
陶子烟喜欢和杨宇一起拉琴;喜欢杨宇逗她笑;喜欢跟杨宇合奏时,那种心意相通的感觉。
已经提前到达西餐厅门口的陶子烟,看见杨志拉着杨宇的手一起走过来,她高兴地向前跑了两步,“杨志哥哥好!”陶子烟礼貌地问候杨志,然后对杨宇吐了一下舌头,说:“小宇,你多大了,走路还要哥哥牵着啊!”不等杨宇回答,杨志就牵起陶子烟的手,将杨宇的手放在陶子烟的手上:“呵呵,子烟吃醋啊,那你牵着小宇吧,我把弟弟交给你管吧。”
一句玩笑,让陶子烟的小脸立刻羞的通红,她低下头小声说:“杨志哥哥,你真坏。”
“哈,哈哈,你们都来啦!”徐子昂也出现在西餐厅门口,他遗传了父亲的笑声。
马研君回杭州联系演出活动了;杨志在徐子昂面前,有种优越感,他拍拍徐子昂的肩膀,“子昂,你又胖了啊。”徐子昂尴尬地笑了。
音乐西餐厅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四小提琴合奏,客人们络绎不绝,大家除了品尝特色的餐点,更重要的是,能够亲眼目睹少年小提琴神童们的风采。
陶子烟一直羞红的脸,像朵娇艳的玫瑰花蕾,她的琴声像她的模样一样带着娇羞、带着向往、带着期待。
小提琴的声音在很多合奏里都代表爱情,代表向往,代表女孩的心事,而此刻的陶子烟,懵懂的情怀,在三个少年的合奏里,完美展现,她的小提琴像寓意的那样,慢慢地自然流露出轻盈的乐章。
杨宇在哥哥们中间,旁边站着自己喜欢的女孩,他的心情飞扬、激荡,偶尔偷偷瞟一眼陶子烟,那种狂喜的节奏,让他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只要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能和自己喜欢的朋友一起拉琴,他什么都能忍;即使,现在心脏里的那根支架已经无法承受身体的压力,随时都会断裂,只要活好了现在的每一天,杨宇也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是快乐的。
杨宇不知道,自己每天隐隐作痛的胸部,是心脏在求救,他不愿意看见爸爸、妈妈焦虑的目光,不愿意让哥哥担心,痛的厉害时,自己就偷偷吃一些止痛药,然后,用美好的笑脸面对一切。这个善良的孩子,并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徐子昂憨憨的样子,在四个人中显得有点笨;但是,他是最后一个学习小提琴的,其他三个从小就学了,而他才学了一年多,虽然,水平很一般,但是,徐子昂很满足;他,不再梦想去中央音乐学院深造了,只要能在自己家的西餐厅里,面对客人拉琴,而且大家都报以赞赏的目光,他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徐子昂的父亲已经开始将这里作为重点经营了,他每天数着店里丰厚的营业额,欢喜的合不拢嘴。徐守财为自己没有看错杨志这棵摇钱树而高兴,只要杨志出现在店里,他一定会亲力亲为的去送上饮料。
一曲结束,徐守财笑呵呵地给孩子们奖励,并且,又亲自给杨志端上了饮料。“徐叔叔,您忙吧,我自己拿饮料就可以了。”杨志礼貌地回应。“呵呵,没事,等会我让厨师给你们每人做份牛排,杨志啊,叔叔想跟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那里有没有问题?”徐守财有些迟疑地说。“徐叔叔,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吧。”杨志客气地回答。
“叔叔觉得,你的琴技非常好,你又是子昂的老师,叔叔想在自己的店里,或者,到大礼堂也行,给你举办一场个人独奏专场,叔叔想听听你的想法?”“很好啊!”杨宇在旁边忽闪忽闪着眼珠,赶快接下了徐守财的话。杨志也点点头表示可以。
“杨志啊,听说你父亲不喜欢你们出来演出,我怕他不同意,你回家跟你父亲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我们就定时间和场地,不过,你放心,演出收入,除去成本后,都归你所有,叔叔不要你一分钱。”
杨志沉默了,至从上次父亲去学校后,自己就没见过父亲了,虽然父亲现在默许自己和弟弟出来练琴,但是,自己也很害怕父亲再次的狂怒;更害怕父亲会找徐守财理论。
“杨志啊,你如果害怕,叔叔去找你父亲谈谈,可以吗?”“不用了,我自己回家说。”杨志知道父亲的脾气,更了解父亲有多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