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三餐虽还是粗茶淡饭,但也渐渐比之前好了许多,也许是玉容过了气头,也许是见她翻不出什么浪来便懒得再介意,总之是好过多了。
这日晚间,秦念初简单吃过一点儿,又开始翻书,无奈,喜欢看书是一回事,被逼着翻书又是另一番心情了,可是骆问菱留下的明显线索也就是这一壁的书,秦念初要想走出这个困局,飞出这个牢笼,只能尽快想到合适的办法。
一边翻着书,看见旁边伺候着的承露落葵,一下想起来便顺口问她们怎么吃。
承露也没惊奇,笑盈盈地回答:“奴婢几个就在后园跟尹嫂子搭伙,小夫人见过几回的。”
秦念初嗯一声,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想了想,试探着问:“我的饭非得要府里一同安排吗,有没有可能自己做?”
承露倒是噎住了,想了想去叫外面忙着的落葵进来。
“小夫人,您的意思是单开小厨房吗?”落葵已经听承露转述了,进门便问了句,却也不等她回答,自顾自接口说下去,“说起来是有可能,只是,只是要看少将军和大夫人的意思。”
“少将军也要管内院琐事?”秦念初不解。
“那倒不是。”落葵露了尴尬的神色。
秦念初皱了眉头:“你什么时候也这么遮遮掩掩的性子了?”
“小夫人别气,那,我直说了。”落葵到底还是利落,洋洋洒洒就是一通。
“前些年老夫人爱热闹,不愿分家,非得一大家子人凑在一起吃饭,不过呢,人人有私心不是,大伙儿都觉得有老夫人在场吃不舒心,再有个什么事情耽搁饭点儿的也就更别扭,等这个等那个,早来的嫌烦,晚来的羞愧,但是谁也不好意思提,谁提了显得谁有外心似的,一直到后来晏大爷出了事,心里不顺遂,要么三叫两叫不来,大伙儿干等着,要么来了摔东摔西的,也吃不痛快,老夫人先前还劝着,后来终于生气叫散了,赶他回去落得眼前清净......”
秦念初忍不住插了句话:“就是大爷伤了胳膊那回?”
“正是,起先宫里太医只管用药,眼见着一天天更严重了,找了江湖郎中说锯了胳臂才能保命,虽争执不下,但最终不还是锯了嘛,虽然人是好了,倒底残废了,啧,这事儿换做谁也吃不下饭去啊。”
“这什么时候的事?”
“没多久,也就三年前。”
秦念初原以为会很久远,不料这么近,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她还记得他伸出假臂拉他一把,那样风清月朗侃侃而谈的一个人,她实在想象不到他曾经经历那样的伤痛,又那样的烦躁过,而且,竟然在短期内就这般无恙了。
“可我没听明白这其中跟少将军有什么关系啊?”承露在一旁着急。
“这不没说完呢嘛!大爷领着一家子回了自己院子,老夫人面前只剩了二爷,也就是少将军,剩了少将军和倩小姐兄妹两个,没多久二爷又接了诏令接替兄长出征,这下更显冷清,于是老夫人叫两个孙女儿到跟前养着,再加上没多久淑大小姐回来,这才热闹了些许,不过老夫人也没再叫其他人聚起来。”
“少将军出征了,这吃饭还是没少将军什么事儿嘛?”
落葵白她一眼:“这里面事儿多着呢,老百姓可不就是吃吃喝喝过日子,故事全在饭里头呢。”
秦念初没说话,却听出来了,那时候似乎玉容还没来,也不问,拿眼看着她擎等着她自己说。
“大爷院子虽是单置了厨房,到底坏脾气还是那个样子,府里就到处想办法,后来寻着了宫里祭祀处的锡匠,能做各种精巧的器具,就琢磨着做了条假臂......”
承露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
“叫进来问你吃饭的,还是听你讲故事的?没说出少将军个三五六来,竟全是大爷怎么怎么的,我看你那时候人在二爷院子里,心在大爷院子里。”
落葵脸一红:“小夫人您瞧她!”
说实话秦念初也听得晕,可毕竟也挺好奇府里的前前后后,多知道些总归有用,于是劝道:“承露你也别急,听她慢慢说,我倒觉得这些陈年旧事挺有趣,咱们毕竟才来没多久,好些事不知道呢。”
于是承露也干放着碗筷不收了,静听她说。
“锡匠做器具在行,假臂却是头一回,好在呀他有个聪明闺女,锡匠宫里忙起来走不开,后来就是这姑娘一来二去的,最终总算是照着右手一模一样的做好装上了,用着还挺灵巧,于是大爷心情就好了,不过呢,大爷好起来可不全是为这个——”落葵卖个关子,得意地扫了承露一眼。
“去,我又不是急性子,不说也罢。”
“我猜是因为那姑娘?”秦念初笑了。
“呀,小夫人真神,您怎么猜到的?”落葵吃惊。
秦念初一副老成样子:“我怎么知道的?哎,不过因为是过来人,知道情之一字是最好的解药。”
落葵顿时面露尴尬之色,怯怯张口:“小夫人,所以您是真心喜欢少将军?”
呃,秦念初一滞,怎么扯到这上头来了,是了,身为骆问菱,若说经历过感情,可不就是晏楚,于是顿了一顿,再趁机开口试探:“其实,那个,委身将军并非我所愿,其实我原本有喜欢的人。”
“小夫人,身份有别,并非良配,如今已为人妇,更不该提。”承露不知哪来的勇气,这几句说的铿锵有力,倒叫秦念初噎的说不出话来,听意思她是知道些什么,可此时总不能再接着追问,你快说说是谁?那可是滑稽了,于是默了一默:“你说的是,我不过顺口一讲,落葵,你接着说。”
落葵哦了一声,也不多问,折回原来的话题,可是也不像刚才那般兴奋了。
“那姑娘便是如今的景云姨娘,她是恬淡的性子,连大爷府里一同吃饭也疏离着,大爷当时正宠她,又烦搭理那些聒噪的人,说着反正分也分了,索性再分一下,单又给景姨娘院里置办了小厨房,这下碧羽姨娘不乐意了,闹着也分了,于是现在大爷那头是各院吃各院的,大爷虽然人不齐全了,日子倒过的有趣,几个院子轮流着跟皇上家里翻牌子似的。”一边说着又觉得过分了忙捂了嘴。
这下秦念初听明白了,能单开小厨房要仰仗夫主的宠爱。
于是承露首先就露了愁容:“这下可难了,少将军这么久来都不来,如何能博他的宠叫小夫人单过呢。”
“也不一定就很难,虽说之前小夫人三餐同大夫人一起用,可自从这些日子来,大夫人虽是因为生气才叫人送饭过来,但至少也说明了大夫人也不愿意再一同吃了。”
秦念初看看落葵,这丫头是伶俐,晏楚那不好下手,自然是想办法从玉容那找机会了,自从出了那事,玉容处处看骆问菱不顺眼,眼下虽不再罚跪了,但饭还是送来吃,并没叫自己回去,可见很难重修旧好,若是自己借机表明愿意守在院子里单过,想必她顺水推舟也就答应了,还免得落个苛待侍妾的恶名呢。
只是,要怎么开这口,大喇喇的直接问会显得过分吗,还是说,又得通过南宫丘岳?
唉,想到南宫丘岳,心里揪着有些微微的难过,而他这几天的确是再也没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