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军来到扬州瓦窑铺,清点人数,只剩两千多残兵败将了。魏王和鲁王的人马是否突围了,不得而知。指战员们忙着包扎伤口,很多人都睡着了。
王后和太子及夫人,抓紧时间休息。王爷的精神出现亢奋状态,在女婿陪同下,在院子里散步。他仰望天空,群星用同情而悲伤的眼睛凝视着他,他心里感到无比凄凉。他忽然发现西南方的两颗星星若隐若现,光线十分暗淡,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感叹:“唉,我和梁王将不久于人世,捻军将灭矣!”
女婿安慰他道:父王,不要迷信,那两颗星辰与你们的命运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运动着的天体,离这里遥远,我们看着就不那么明亮了。正因为地球与太阳之间的距离不断地发生变化,才有了春夏秋冬四季之分,这都是司空见惯的自然现象,您老人家何必为它们的明暗变化而忧伤呢?您的体质很好,一定能够长命百岁的。梁王年轻有为,智勇过人,您不必为他担忧。
王爷固执地说,儿啊,不是我悲观失望,实在是天命难违呀。捻军部队分开前,我若接受你的作战方案,就不会被敌人各个击破了。尹隆河战斗胜利后,我若听你的话,乘胜向西橫扫过去,入川是大有希望的。在河南我若采纳你的第一个方案,也不会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现在大势已去,一切都悔之晚矣。这次在清军数倍于我的层层包围中,如果没有你在前面拼命冲杀,我们这三千多人马,都活不成。我估计魏王和鲁王的两纵人马,生还的希望很小。现在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士气空前低落,已经丧失了战斗力,只有靠西路军的接应,才能冲破运河防线。但是西路军是指望不上了,运河成了不可逾越的鸿沟,几十万清军,咬住我们穷追不舍,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如果哪一天我罹难了,队伍可能所剩无几。你就把他们解散,让他们自找生路去吧。如果你母后王兄王嫂还活着,你就带领他们回家好好过日子。
女婿继续安慰他,父王不要灰心,有儿子在,保您安然无恙。困难和挫折都是暂时的,大展宏图的机会,会有的,外面太冷,咱们进屋睡觉吧!
这时忽然枪声大作,杀声震天,敌人来得好快呀。念慈和大勇,立即集合人马,他在前面冲,叫大勇和黄团长、信营长,保护着王爷王后太子夫妇紧随其后。
数万敌人齐声呐喊:“活捉匪首赖文光,赏银一百万两!”
声势排山倒海,像潮水似的猛扑上来,将他们围得风雨不透。神威驸马大将军,大吼一声:“弟兄们,冲啊!”他力拔山兮气盖世,挥舞着明晃晃的钢刀,如一条蛟龙似的左右盘旋,上下翻飞,使敌人眼花缭乱,望而生畏,唯恐躲闪不及,纷纷后退。将士们同仇敌忾,奋勇冲杀,怎耐敌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杀不尽,斩不绝,寸步难行。这是最后的斗争,大家都杀红了眼。他大喝一声:“招打!”一把石子飞了出去,一片人应声倒下,其他人像一窝蜂似的,调头逃蹿了。他乘隙率众突围,跑出十几里,在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
随他冲出来的只有黄团长、信营长等十二条好汉,却不见了王爷一家人和大勇,他要立即上马回去营救。他们劝阻道:“我军已经被消灭,即使王爷他们活着,也可能落入敌手了,凭我们这几个人,在不知他们下落的情况下,去哪里营救?着急没有用,等打听准了,再说吧。他点点头,只好如此了。
黄团长难过地说,你在前面冲杀,王爷一家四口在你背后,我领着战士们在左边杀,李将军领着战士们在右边杀,信营长领着警卫团的战士在后面杀,他们怎么能弄丢了呢?太奇怪了。
天已发亮,他们往树林深处走去。这片林木方圆几十公顷,古木参天,杂草茂盛,里面有几间茅草屋,屋里铺着两张床,门外还有一眼水井。这么幽静的环境,却没有人居住,估计敌人不会来这里。人和马,都渴极了,他让大家快打水,人马喝足了,取下马嚼子,让它们自由吃草。为防万一,都换上清军装,在屋里铺上干草,盖上被子休息。
信营长对他说,十年前我曾来过这里,出了树林往东走二百多米,就是孟庄,住户都姓孟,是本家爷们。我姑家是穷苦农民,姑丈忠厚老实,很重义气,两个表哥也是诚实的庄稼人。他们住在庄西头一个孤独的院落里,我们可以找他们帮助。
他说,你睡觉吧,我去站岗,等天黑了再去求他们帮助。他走出小屋,在周围观察了一遍,站在林边不停地往瓦窑铺的方向眺望。他想,万一父王,母后,哥嫂,大勇他们被俘,凭这十来个人,是很难救出来的。难道父王这颗明星,真的要陨落不成?他仰天长叹,天呐,我怎么如此无能啊!父王,母后,哥哥,嫂子,大勇,你们在哪里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