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军到达山东济宁和兖州地区,部队停下来休整,战士们累得屁股一沾地,就东倒西歪地睡着了。尽管他们饥肠辘辘难以忍受,但是更难忍受的是困乏,如果能让他们美美地睡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愿意。幸亏这两天没下雨,天气温暖,如若不然,身上裹着湿衣服,睡着湿泥地,可能会生病。
大力正好与他们相反,因为两天没吃饭,肚里咕咕叫,饥饿比困乏还难以忍受。如果这时候给他端上来二十几斤馍馍,他会一口吞下去的。俗话说得好,人是一盘磨,睡着就不饿。别空想了,还是睡觉吧。他爹已经枕着他的腿睡着了。他看着爹消瘦的面颊,睡熟了还皱着眉头,似乎忍受着痛苦。他忙脱掉自己的鞋子,垫到爹的头下,抱起爹的双脚,检查一下是否打泡了。果然不出所料,每只脚上磨了两三个泡。他撕掉两只褂袖子,准备给爹包扎。他想找水把爹的脚冲洗干净,这里没有水,他就用唾沫洗。轻轻地将布条一层一层地缠在脚上,扎结实,把鞋给爹穿好,把褂子给爹盖身上,安心地搂着爹睡下。他举着旗走在队伍最前面,营头领是不会让他背着爹走路的。想着爹一瘸一拐的痛苦样子,一股酸楚的感情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这时一位四十多岁的头领,带着一群随从,来到先锋营。见他光着膀子,搂着一个老兵睡觉,眼里还流着泪水,很诧异。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喊醒,问他,为什么把衣服给他盖上,自己光着膀子睡觉?他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哭?
他如实地告诉了头领。头领听了很感动,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你不仅是个孝子,而且长得也很英俊标致,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了?
我叫张念慈,十八岁了。
头领说,这名字叫得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儿行千里母担忧嘛,所以,你父母给你起了这么好的名字,你走到哪里也别忘了仁慈的母亲。
勤务兵小王见他叉着腿,大大咧咧地跟头领讲话,便伸手从他背后向他腋下猛一戳,叫他立正站好。话还没说出来,先就“哎哟”一声惨,等他把手指拔出来,已经肿成紫红色的了。大家看了,猛一愣。头领问他是咋回事?
我的手被张念慈夹肿了。哎哟。疼死我了……
念慈埋怨道:“你捣我一下,我夹你一下,咱俩扯平了,你老是叫唤,真没用。”
头领问,你练过武吗?
跟舅舅和义父义母学过几招。
头领高兴地说,一下子就能把手夹肿,你的功夫可不浅呀!他捋着胡子笑眯眯地上下打量着他,问:你愿意做我的儿子吗?
头领的话音刚落,他就跪下磕头说:“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头领忙把他搀扶起来,告诉他,你以后就是中军副将兼卫士长,跟在我身边。
念慈问:“我爹咋办?”。
当然和我们在一起了。
他高兴地把爹喊醒,跟头领相互认识了。头领热情地与他爹握手,并以兄弟相称。随从人员一齐跪下,向头领磕头,齐呼:“祝贺尊王千岁喜得义子。”
念慈和守礼父子俩吓了一跳,哎哟,我的娘来,这老头儿怎么是个王爷?我们不是做梦吧?守礼慌忙跪下说:“王爷屈尊认小犬作义子,我们岂不是高攀了吗?实在惶恐之至。”
王爷急忙把他搀起来说:“贤弟不必客气,我今天能与你结为兄弟,与念慈结为父子,这是我们的缘分,一家人,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李营长,挑选两匹好马来,让念慈父子骑上。
营长向身边的两个护兵,交待了几句,让他们快去办理。
王爷问念慈饿不饿,念慈告诉他,岂止是饿,简直快饿死,渴死了。
营长马上派护兵,到炊事班里去拿吃的,喝的来。
护兵提来三个大饽饽,一个足有三斤多,还有一桶开水。念慈分给义父和爹每人一个,又舀两碗水送到他们手里。他喝了一碗水,一眨眼的工夫,一个大饽饽被他几口吞完了。他爹手里的饽饽递给他,他不要。王爷把手里的饽饽递给他,命令他吃下去,他只得服从命令。
护兵又提来了三个刚烧熟的大饽饽,一个四斤多,不大一会儿,四个饽饽又被他吃下去了。王爷问,吃饱了没有?
他笑了笑说,还凑合吧,如果再有四五个就好了。
起初士兵们看着他吃,都馋得咽口水,后来见他一会儿吃了二十多斤干馍,喝了一桶水,他们的饥饿都让他吓跑了,伸出大拇指,异口同声地说:“张将军真是廉颇再世。”
王爷捋着胡子,喜得合不拢嘴,他说:“乖乖,你真有大将廉颇的食量,能吃就有劲,力气一定不小吧?”
他谦虚地说,义父,儿子的力气不算大,还能凑合吧。他见附近有一棵一搂粗的杨树,走过去,晃了三晃,树冠呼呼地旋转起来,卷起一股旋风,大树眼看就要摔倒。说时迟,那时快,他就势将杨树拦腰抱住,大喝一声“起!”只听地下响起咯咯嘣嘣的断裂声,地面迅速隆起,哗啦一声巨响,杨树被他撂倒在地上了,拔出一个直径两米的大坑。在场的官兵吓得魂飞魄散,一致惊呼:“哎哟我的娘,可吓死我了。他不是人,是大力神。”
王爷惊喜地拍着他的肩膀说,孩子,你比鲁智深的力气大多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手下就缺少你这员神将。我向上苍祈求了几亇月了,终于感动了上苍,昨天夜里,上苍派你走到我面前,我醒来却不见你了。我到各军营里去寻找,却在这里找到了。儿哬,咱爷俩有父子缘分啊!他又拉着守礼的手,激动地说,贤弟,谢谢你给捻军培养了一棵擎天玉柱。
守礼高兴地说,王爷,这孩子从小就有一股子傻劲,16岁那年,宋寨主拿柏树跟他打赌,碗口粗的柏树,硬是被他一口气拔下来12棵。宋寨主既心疼,又害怕。一群小伙伴帮他把柏树抬到我家坟地里,现在都长得枝繁叶茂。以前我认为他当个农民,力气再大,也无用,不料现在派上了用场。
两匹马牵来了,大的足有两米高,是紫红色的大骡子,膘肥体壮,昂首阔步,瞪着环形大眼,打着响鼻,东张西望,像在寻找主人似的,前蹄不停地刨地,一会也不安生。红漆雕鞍上,盖着黄缎子软垫,外面挂着一把宝刀,一对金色马镫坠在两侧,更显得威武雄壮了。这是一匹烈马,几个头领,被它摔得鼻青脸肿,一气之下把它送给了运输队。小的也有一米七八高,一身枣红色,也是一匹宝马。鞍、镫、战刀也很完备,精神头十足,既机灵,又温顺,守礼不胜欢喜。
父子穿上新军装,王爷让他们骑上跑一圈。念慈上前抓住骡子的缰绳,朝它屁股上猛击一掌,警告它,若敢摔我,非把你揍扁了不可!骡子疼得两条后腿一弯,惊恐地哼了一声,向他点点头说:“岂敢,岂敢!”为了巴结他,亲昵地用头蹭蹭他的脸,让他骑上去。他跨上马鞍,把大刀挎在背后,用手一提缰绳,两脚一磕骡肚皮,骡子便撒开四蹄,像脱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枣红马紧随其后,一眨眼的功夫都不见了。不大会儿,在一片喝彩声中父子下了马。
王爷得了一位忠臣良将,了却了一桩大心亊,喜出望外,说了一声:“上马,回中军营。”
梁王和同事们听到这一消息,又惊又喜,决定前去迎接,刚出村,便遇上了尊王一行人马,他们向王爷施礼,祝贺他喜得义子。王爷便把他们一一介绍给念慈父子,双方抱拳施礼,客气了一番。
尊王走进大厅,坐在正中椅子上,梁王、鲁王,荆王、魏王和几位将军,分坐两旁。念慈父子被挡在门外,听候命令。梁王说,尊王常说不拘一格任贤臣,凭念慈兄弟的本领,应该封为大将军。
大家一致附和,梁王说的对,张兄弟是当之无愧地大将军,我们还指望他铲除五大虫和镇山太岁,替死难的兄弟们报仇呢。
王爷笑着点点头,郑重宣布:“张守礼、张念慈听封。”
他父子忙从门外走进大厅跪下。“本王封张守礼为中军校尉总管,封张念慈为护国大将军兼卫士长。”
“谢主隆恩!”他们叩头谢恩。父亲站起来了,他却不肯起来,诚恳地说:“义父,我父子是农民,刚入伍两天,寸功没立,就凭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轻而易举地当了大官,实在羞愧。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当您的勤务兵,等我杀了五大虫和镇山太岁,立了大功,再当官好不好?”
梁王赞许地说,兄弟如此谦恭,更使大家敬佩了。以前我们也是一头高粱花子,不是照样领兵打仗吗?按老规矩应该搞一场比武夺魁,捻军所有的将士肯定不是你的对手,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
事已至此,他只得服从王命,决心不负众望,做一个名副其实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