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乾清宫,太子就迫不及待地骂道:“这个该死的徐知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疯狗,竟敢拿你做筏子!胆够肥啊!看孤不剁了他两只爪子!塞到他的狗嘴里去!”
“徐知彰?”朱棣想了想这人好像是检察院的一个不起眼的御史,果然是老三!他这次倒是聪明了,只可惜看皇阿玛的意思,估计又要为了太子遮掩。
太子看朱棣一直沉默不语,尴尬地笑了笑:“别担心了,老四,二哥刚才就是在皇阿玛面前演戏罢了。
再说了,不就是几件贡品嘛,皇阿玛向来大方,怎么会为这些小事惩处你我。”
朱棣平淡地开口:“这可不是小事,贡品事关蒙古邦交,若是皇阿玛无心庇护就麻烦了。
更麻烦的是这徐知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检察院的御史,若是处置不当,他联合起清流就难以收场了。”
太子不屑地撇撇嘴:“这么说,又是老三!哼!他也就这点小花样了,成天笼络这帮书呆子,也不想想前朝是怎么亡的!建文帝又是怎么被书生误国的!大清可是咱们满人的天下,那群迂腐的家伙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朱棣有意借刀杀人,刻意引导:“话虽如此,可这徐知彰也不得不防,三哥以往只是打嘴上官司,可这次却能想到离间你我,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意。
不过二哥,此事若是三哥所为,他又是怎么知道贡品挪用的事呢,会不会这徐知彰是老八的人。”
太子想到那奏折上所附的详细清单,不由咪着眼睛厉声道:“老八!我说这老三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背后有老八在搞鬼!刚才你没看到,那姓徐的附的清单可详细着呢!”
朱棣看向太子:“二哥,除了这次,你之前还有动过贡品吗?老八是否参与此事不重要,重要的是皇阿玛问询的时候,他是否会落井下石。”
太子烦躁地来回走了两步:“肯定有动过啊,之前凌普还在的时候,我宫里的一应供应全都是最好的,这其中肯定有贡品。
若说我亲自派人去讨要的其实没什么,毕竟普天之下能让我看在眼中的好物并不多,基本就只有蒙古进贡的马跟马具。”
朱棣暗叹太子还真是作死,之前你只是个可怜的失母幼子,皇阿玛自然娇惯,可你现在即将而立之年,身边也聚集了庞大的势力,还这么肆意妄为,也不怕失了圣心。
太子突然戳了戳朱棣,冷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瞧瞧,老八这不就到了嘛。”
朱棣冷冷地看了一眼,低声道:“看来皇阿玛很重视这件事。二哥还是赶紧回去将早前挪用的贡品造好册,以防老八无中生有。”
太子急切地追问:“难不成他还敢污蔑我?故意夸大?”
朱棣淡淡一笑:“应该不至于,但也要防着他来这一手,还有那些经手的宫人也要防。不过就算是对不上,只要你宫中查不到,咬死是老八恶意中伤就行了。”
太子双手握拳,很恨地开口:“等这事过去了,看孤怎么收拾他们!四弟,二哥就先走一步了。”
这边康熙早已冷静下来,用审视的眼光盯着正在低头阅读奏折的八阿哥,这孩子打小就聪慧过人,性子温煦和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个要强的孩子,总觉得他太假!太冰冷!
而八阿哥也在心中快速地权衡利弊,这该死的老三,竟然是拿老四开刀,以此来揭露太子私吞贡品之事,还真是没有一点准备。
顺着这奏折将责任推到老四身上,显然是不可能的,老四没有权限去插手内务府的事,可若是将责任推到太子身上,以皇阿玛护犊子的个性,肯定要先治自己一个欺瞒不报的罪名。
八阿哥无奈地俯下身子,以头触地,哀伤地开口:“皇阿玛,是儿臣失职。”
“失职?”康熙冰冷的开口道:“朕一直觉得你是个稳重的,没想到竟也如此糊涂!说!太子究竟私吞了多少贡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八阿哥默默盘算,谨慎地回话:“皇阿玛,并没有多少……儿臣私底下有账本,您若是想知道详情,还请您允许儿臣去拿。”
康熙摆摆手:“不必!梁九功,跟着八贝勒回去,将账本取回来。八贝勒,回去将你记下的东西,在账上抹平。”
八阿哥闻言楞了一下,难忍的酸涩涌上心头,皇阿玛竟然再次替太子隐瞒,是不是无论犯多大的错,都撼动不了太子的位置。
虽说早就想到,太子不会受重罚,可真的亲耳听到,还是说不出的失望,愤怒,绝望。
难道说出身就这么重要吗?太子是元后嫡子,老四是中宫养子,甚至老十那个蠢货,皇阿玛最宠溺他们仨,只因他们有着显赫的额娘,而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赢不了他们吗?
梁九功很快就取来了八阿哥亲笔记下的账册,康熙大致翻看后,不由地埋怨起八阿哥来,这第一笔记下的时间,明显就是八阿哥刚接手内务府之时。
几年时间东西虽然不多,但事关重大,八阿哥明明可以尽早告知自己此事,却从未提及。
而是如此详细地记录下太子私吞的贡品详情,甚至连来领取的内侍姓名都有记录,他到底想做什么,是想一击即中,彻底打击掉太子?
那这徐御史突然戳破此事,是老八指示的?还是老三?甚至两人都有参与?
康熙突然觉得没趣,疲惫地扶着额头叹息道:“梁九功,将这账册烧了吧。”
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开口道:“老四那,你去替朕走一趟,就赐他一副金镶玉缠枝莲马鞍,别的不用多说。”
听到赏赐四贝勒马鞍,梁九功一颗心才终于落了地,就算四贝勒真要替太子背黑锅,至少万岁爷有安抚他的心思,这事就不大。
梁九功应下后,恭敬地退出屋内,迅速派人将这幅金镶玉缠枝莲马鞍找出来装好,领着心腹小太监出了宫,直奔四贝勒府。
梁九功的到来,让朱棣很是意外,虽然想到了皇阿玛可能会安抚自己,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而梁九功将二人离开后发生的事情详细告知,也让朱棣唏嘘,皇阿玛竟如此轻易地再次原谅太子,他的地位还真是稳如磐石。
身份所限梁九功不敢多待,一口气说完连茶水都不敢用,就要赶回宫去。
朱棣挽留道:“不急,谙达放心用歇息。皇阿玛若是问起,就说我让人取太子所赠的那副卧鹿缠枝牡丹纹金马鞍了。”
梁九功疑惑地问道:“四爷,这是为何?万岁爷既然让八贝勒将账抹平,还赐下新马鞍,就是不再追究此事了,何必还要还回去?”
朱棣淡淡一笑:“太子错了,我不能跟着他一起错。原先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还是还回去心安。”
梁九功心中赞叹,果然是孝懿仁皇后亲手养大的孩子,就是仁义!回去后将四贝勒的话学给康熙听。
康熙欣慰地笑道:“这老四虽然打小性子古怪,可朝堂政务上,从不让人失望……罢了,即是太子所赠,朕也不好要他的,还派人送过去吧。”